她装模作样地吓唬谢肥肥:“再捞,回头说不定上头来人、要把你也宰了吃了。”
“喵呜——”
然则谢肥肥如今一心只有面前这碗羊奶,哪里会听她的话?
被她拍脑袋也只当是玩,尾巴摇来摇去,看起来快乐得很。
沉沉拿它没办法,蹲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去了主殿。
她原想换件衣裳,再去给自家肥肥煎条真正能吃的鱼。
谁想,一脚踏进殿中,便见内室屏风后水雾依稀:朝华宫中没有浴池,平日里洗澡都得提了井水烧开,再浇进浴桶里。
沉沉见这情况方才反应过来,魏弃果真回来了,还回得比她早。
遂脚步一顿,扬声喊了句:“阿九。”
话落。
屏风后飘来不咸不淡的一声应。
魏弃道:“进来。”
进、进来?
沉沉听得分明,却不由瞪大了眼:
虽说从前她的确曾在朝华宫里正儿八经做过半年小宫女,可那时,魏弃饭不用人做,连屋子也和她隔开住,说是宫女,其实她并没怎么经手过那些伺候人的活儿——后来就更别说了。
魏弃从来不是个要人照顾的主,便是受伤的时候动不了、要人擦拭身体,他也不让她干。
用他的话来说:有现成的医士不用,要她来干什么累活?歇着去吧。
难道,如今要做夫妻了……他、他也生出几分别的“意趣”不成?
沉沉小脸一红,心里一会儿一个想法,眼神飘过那搭在屏风上的澡巾,有些扭捏地拽到手里来,心说实在不成,就给他搓搓背吧。
遥想谢家那位小堂弟还是个走路都打飘的矮冬瓜时,她也帮着嬷嬷给他洗过澡。该怎么干,她心里总算有数。
小姑娘拿那香喷喷的澡巾遮了半边羞红的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鬼灵精的眼睛,一步三挪地绕过屏风去。
深呼吸,正要往那“春光旖/旎”处细看。
可那浴桶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倒是床榻边坐了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魏弃身上只着一件单薄中衣,头发尚在往下滴水。
眼神瞟过她烧红的耳朵,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澡巾,他忽问道:“夜里没看够?”
非要青天白日地看,才比较过瘾?
“什……!”沉沉闻言,瞪大一双圆眼,顿觉百口莫辩。
什么夜里没看够!
胡言乱语!
她压根没……没仔细看过!
“下回请早。”
魏弃又说:“谁让你先去喂那畜生。”
回宫第一件事,竟不是找他,而是为那畜生喂饭。
沉沉哭笑不得:“这不是正好先撞见了么?”
“依你的意思,”魏弃瞥了她一眼,“以后我得在宫门口迎你了,免得叫你被人截了去。”
沉沉心道你一个大活人,怎么日日和只不懂事的狸奴争先后,一时间,好笑又好气。索性不接茬,只坐到他身旁去,拿澡巾给他擦头发。
“怎么这么香?”只是,才一坐下。
她又忍不住瞪大了眼,捏起他一缕头发凑到鼻尖,问:“涂香膏了么?”
魏弃背对着她,闻言,神色略微一僵。
说话的语气倒是如常,淡淡道:“没有。”
“那怎么这么香?”
“那狸奴在殿中胡闹,把你那瓶桂花头油倒翻。殿中全是这味道。”
他毫不迟疑地搬出早想好的说辞。
怪只怪,今日的确杀了太多人。
哪怕他留了个心眼,回宫时,早已提前换下那身血衣,可总觉得身上还残留一身腥气,为免吓到她,这才早早沐浴更衣,又“不经意”撞倒了她那还剩大半瓶的桂花头油。
而后,毫无愧疚地,把罪都推到了那闯祸闯成家常便饭的畜生身上。
“明日让袁舜再送两瓶来,”他说,“还有什么旁的要添置,到时都一并告诉他。”
从前袁舜不拿自己当奴才,尾巴翘到天上,自然来得少,如今却比谁都来得殷勤。
要找这位袁总管,只一句话的事。
沉沉点了点头,专心给他擦头发。
只是擦着擦着,眼见得头发都要被她搓出火苗来了,小姑娘心念一转,想起“正事”,忽又可怜巴巴地凑上前去,小声说了句:“殿下……说起来,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她回回有事相求,就搬出“殿下”这顶高帽子来让他“忆往昔”。
语毕,不等他回答,小脑袋又讨好似的搁上他那玉砌的肩,开门见山道:“我想见我堂姐。”
她毫无隐瞒——也没什么可隐瞒,把今日在露华宫听着的事尽数说给了魏弃听。
“堂姐如今是大皇子跟前的人了,”沉沉道,“可大皇子住在宫外,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她,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
魏弃:“……”
“殿下,你有没有法子找那大殿下说道两句,让堂姐进宫来。或者……我、我能不能像上回那样,随你一道出宫去?一天、不对,半天我便回来。”
她今日才在教习嬷嬷那听说了后宫女眷多如牛毛的规矩,自觉这愿望其实有些难以达成,问也问得小心翼翼。
魏弃听完,脑中却只浮现出今日自己那位大哥跌在血泊中,满眼不可置信望来、犹如活见鬼的神情。
魏晟。
说来,天子膝下共有六子。
除去早夭的五皇子魏昊,剩下的五个人里,这位自幼做表率、言行举止皆温文尔雅的大皇子,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心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