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替嫁 “你不能嫁,但是,有人可以。”……

沉珠 林格啾 3616 字 7个月前

辽西虽好,毕竟风沙漫天,绿洲也不过一叶之地,哪里比得上上京繁华?

与其占山为王,不如据天下俯瞰之。

赵明月把一切计划得顺理成章。

更何况,她从小到大的愿望,走到今日唯一的目的,不就是做一国之母,成为天下女子所仰望而不可及之人么?

为此。

为了彻底将这门亲事彻底落归实处、不容反悔,她甚至做了从前她最不齿、最不屑的事——

在魏骁来到辽西的那年春末。她邀他夜半赏月,举杯同饮。而后,她便凭借着那杯下够猛料的酒,不费吹灰之力地,爬上了他的床。

可那夜,听到、看到的一切,却令她毕生难忘,如五雷轰顶。

把她劈得粉身碎骨,片甲不留。

【沉沉。】

她听见魏骁埋首于她颈边,呼吸粗重。

看见他面带红潮,两眼中,却仍盛满痴迷的情意,他说:“沉沉,沉沉……”

【我帮你找,你哥哥,我帮你找,你不要再记恨我,你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一刻,他的眼神甚至有一刻清明。

恍惚间,似挣脱了药性、恢复理智,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仍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因为,魏骁在哭。

他的眼中分明有泪。

她与他少年相识,至今,已有二十余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那般狼狈。

可他却在一片春色旖旎间,仍然执着的,近乎虔诚地俯下身来,亲吻她的额头。

【我带你回江都,】他说,【我带你回家。】

【我答应过你,我带你回家……】

沉沉。

赵明月的脑中轰然一声,直把她炸得浑噩如鬼,连赵二赵五慌忙踹门而入的动静也未曾发觉——她故意将人引来,希望他们能代以“见证”。

谁能想到,到最后,他们却成了她一生中最大耻辱的见证,成了魏骁后来手握底牌威胁她的见证。

她当面无法发作,也不能发作——从她做出这个草率过头的决定开始,她与魏骁便彻彻底底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她一扭头,却如泄愤一般,烧毁了魏骁与上京秘密通信的整五封信。

那并非皇室密函,上头盖的,是魏骁的私印。

信中写的,则是他恬不知耻觊觎“弟妹”的证据。

她将所有的信付之一炬。

“可我若不烧了它!所有人,不对,总有人会发现,他们迟早知道你对那女人的想法,她是你的弟妹……她是魏弃的女人。你怎能罔顾人伦?”

“罔顾人伦。”

魏骁一字一顿道,末了,却明明白白地反问:“那又如何?”

赵明月脸上一白,竟半晌没说得出话。

只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颤巍巍抬起头来,看向他不觉烧红的一双眼。

那眼底,分明是一片沸腾的杀意。

“如若不是你,”他轻声说,“在魏弃赶回之前,我本该更早地……做完了,我原本要做的事。”

比如,偷梁换柱。

比如,让她假死后,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在自己身边。

这些,他本该都做得到的。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把一切都毁了。

谢沉沉死了……死在前生一般无二的冬日,死于剧毒。据闻,死相可怖,惨不忍睹。

世人皆以为,七年前,他得知上京发生的那场惨剧,一瞬仰天长哭,哭的是自己的父兄受戮。

是天下将乱,一切已成定局,他不甘臣服,便不得不沦为“乱臣贼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哭的,是他的妻。

他本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本以为,一切尚有转机,以为魏弃能护得住她,来日,待他登顶九五,仍有无数办法,可以把她夺回手中。

可他终究还是迟了。

命运让他永远迟了最关键的那一步……

于是,之后的每一步,便都步步皆错,无可挽回。

“但,你可以放心,我暂时不会让你死。”

魏骁忽的伸手,扶住了赵明月趔趄着、险些栽倒的身躯。

“你是辽西的王姬。”

他眼底幽暗,话似叹息:“你不能嫁,不能走,不能离开辽西半步。”

七年来,他早已摸透,辽西的这二十万大军,足够支撑他与魏炁一战。他不是龟缩求存的赵二赵五,他于辽西,从始至终毫无牵挂,他真正牵挂的,是那张远在千里之外,却可在瞬息之间动摇山河、主宰一切的龙椅。

但如今,他还需要时间,将赵二那群人的势力尽数收归手中……需要一步缓兵之计。

“阿蛮,你的确不能嫁。”他忽然重复说这一句。

目光望向门外,一轮悬月盈空,今日,正是满月。

家好月圆时啊……

辽西王姬的择婿大宴,挑的,的确是个上好的黄道吉日。

只可惜,明月盈缺不由人,苍穹之下,世人的命运亦从来不由自己掌控。

怪只怪,性命不足贵;

怪只怪,人上人压死万般人。

“你不能嫁,但是,有人可以,”他说,“阿蛮,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安分一点。”

他的手轻抚过她脆弱的脖颈。

拇指上,玉色的扳指,泛起润泽的莹光。

“明白我的意思么?”

“……”

“从今日起,阖府上下,闭门谢客。”:,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