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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枝和韩玫去了纹身店,之后韩玫又去染了个头发。
染得是秦枝曾经染过的玫瑰金,那颜色时髦又温柔,白皮染尤其好看,可只有一点,纯素颜的时候,就像个老奶奶。
秦枝对韩玫说:“以后你要每天都画眉涂口红了。”
韩玫不在意:“我周末过生日,这是我给自己的礼物!”
“你不是说纹身是你的礼物吗?”
“呃……”韩玫被噎了一下,“谁规定礼物只能送一个?”
“……”
秦枝懒得掰扯,正好程浩发消息过来,她点开看,他说摄影助理还没有招到,问她肯不肯再跟他出去一次。
以前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人像上,目标是成为国内一线杂志的掌镜者。自从上次去海南之后,秦枝对风景摄影也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加上秦枝最近经历这么多,心里挺乱的,很需要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于是秦枝一口答应了程浩的请求。
秦枝要去的地方是长白山。
长白山在祖国很靠北的地方。
素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景区拥有“神山、圣水、奇林、仙果”。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休眠火山。
这里的山顶上有白色或灰白色玻璃质浮石堆积,皑皑白雪一连九个多月不化,远远望去一片长白。
那么清冷孤傲的山,内里却蕴含着满腔热情。
这样一座圣地,程浩选择拍摄它也就不奇怪了。
秦枝在这边一连呆了五天。
西南北三个坡风景各不一,身涉银色世界,总以为误入仙境。
天池群峰环抱,蔚为壮观,正处冬末,冰还未化,却仍然令秦枝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洗涤了一番。
瀑布远摄时好似锦缎从天抖落,离近了,才发现它竟是一条咆哮而下的银龙,声势浩大,程浩从不同角度拍摄很久,秦枝冷的站不住,程浩就给她讲,他曾经在卡瓦格博拍星空,一张照片要拍半小时,一晚上可能只有那一次机会,而一个月或许才能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这经历当然是鼓励秦枝向他学习,但是秦枝还是冷。
当然,拍树的时候,秦枝的冷感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
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树,这边风景太美,以致于大家都忽略了这里的树木,沙冷杉、长白落叶松、红皮云杉、红松、大青杨,白桦树……它们给秦枝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而雾凇又惹大家驻足流连,感叹不断,因为它们实在太壮美,可这种壮美和盛大,在秦枝眼里是无限的孤独。
到这边的第三天晚上,大家都很疲惫。
晚上程浩请大家去泡温泉。
聚龙温泉周围的岩石色彩绮丽,嫩黄、碧绿、紫蓝、殷红,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沙砾……让秦枝有种割裂的感受。
火山沉默时如此清冷,它不愿意喷发,却遗留下地热,让温泉潺潺而流。
秦枝觉得这座休眠火山可以被比喻成生活里的大多数事情。
就像她和蔡茹之间的关系,表面再平静,可有些矛盾,就像山体深处的岩浆,等时机到了也就喷发了。
秦枝和往事之间也像休眠火山。
一部分人觉得她过去了,剩下的人觉得她应该过去。
可她过不去。
表面上风平浪静,不代表她愿意签订永久停火的合约,只要受刺激,就一定会再爆发。
而蔡茹并不理解秦枝身体里的能量,或者说她理解,但她认为秦枝应该长成一座秀丽连绵的山峦,而不是随时会爆发的休眠火山。
蔡茹已经按自己的那套规矩生活太久了,想把秦枝也往那一套模子里刻,她觉得那样才稳妥,才正派,才体面。
秦枝在最开始是接受这一切的。
《项塔兰》里卡拉问林,世上最难得的东西是什么?林说,是自由,说“不”的自由。
很长一段时间里,秦枝因为体谅蔡茹的辛苦,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这种自由。
她在成长过程中丢掉了自己的性格。
这是一种覆水难收的失去,而覆水不是一下倒倾的,它被装进了一个无法修复的,命名为青春的容器里,淅淅沥沥的落下,像下了一场雨似的,后来忽然是晴天了,她才发现她失去的不是一场雨,而是源泉。
秦枝记得,蔡茹嫁给秦风华那天,两个中年人浪漫了一把,在台上给对方读信表白。蔡茹说,遇见秦风华之后,她才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