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铁匠是风月村唯一的铁匠,既打制农具给农家耕耘,平时也打制一些短兵器给人防身所用。他打铁铺前的小木架上堆了一些刚打制好的铁器,有犁、耙、锄、锹等农具,以及一柄锃亮的铁剑。
外面挂着大风,下着大雪,也无人光顾他的打铁铺,他一心一意地炼铁打铁,突然后边“哐当”一声,接着响起飞也似的逃跑声。郑铁匠猛地回过头来,才发现木架上唯一一柄铁剑已经不翼而飞!
“偷剑贼,让老子追上,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郑铁匠又急又气,抡起大铁锤就追了上去。
犁耙、锄头、铁锹这些农具工期短,打制简单,但一柄合格的铁剑用料讲究,常选用百炼精钢,又经过大量繁琐的工序、漫长的工期炼制而成。卖出一柄好剑的钱币,都可以满足他家一口子半年的衣食开销了,好剑被盗,他焉能不气?
李彦偷剑到手后,立即撒丫子没命地狂奔,郑铁匠年纪大了追不上他。他跑出了风月谷,便提着长剑朝东南方向大步走去,那是赵都邯郸的方向,他先要去手刃仇人郭开和赵王!
茫茫白雪,漫天飞扬,宛如神鸟抖落的羽絮。
大地银装素裹,溪流被冻住,枯枝挂冰披雪,大路延伸向飞雪空濛的远方。
一片片六角状冰晶花打湿在少年的发梢上、双肩上,少年呵着热气,顶着刺骨的寒冷,面色苍白,嘴唇哆嗦不止,牙齿也在咯咯打架,眼神却坚毅如斯,继
续朝东南方向艰难地跋涉。
路上遇到了一拨又一拨赵国难民。这些难民有的衣敝缊袍,衣衫褴褛不堪,丝绒棉絮漏了不少出来,还有些只能穿单薄粗硬的葛布、褐布粗衣,冻得脸色彤红,连嘴唇都皲裂出了一片片苍白的死皮。
他们拖家带口,步履蹒跚,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去,人人面有哀苦之色。
李彦好奇,随便拉住一名披着斗笠、戴着蓑衣的老者问道:“老乡,你们这是往何处去啊?”
老者面有悲怆,苦笑道:“邯郸已破,赵国已亡,村庄也已被秦兵洗劫一空。往何处去?哪里没有战祸,就往哪里去了呗。”
李彦想起义父,不禁黯然神伤:“义父被害,秦兵果然三月之内就攻破邯郸。”
老者蹙额:“你义父是谁?”
“我义父…”李彦一股悲痛袭上心头,随即绷紧了脸,义正言辞地道:
“我义父是国之利剑,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将秦兵杀得血流成河!他被人陷害而死,无论如何我都会报这个仇的!”
“亡赵者,赵也,非秦也!”老者突然嚎啕大哭,朝少年李彦跪下,深深稽首,枯瘦的身躯因悲痛而止不住颤抖。过了许久,他才从雪地上爬起来,脱下了自己的斗笠和蓑衣,转而给李彦戴上。
老者脱下斗笠蓑衣后,只剩下单薄的短褐布衣包裹着一身嶙峋瘦骨,在雪中瑟瑟发抖:“孩子,前面的路风雪很大,你穿上我的斗笠蓑衣吧,它可以让你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