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轻慢的真意,又像是温柔的揶揄。
曳月蹙眉,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需要他逗哄的孩子。
嬴祇:“闭关是正事,你若突破了洞虚境,还想试试身手,可以等赢了的那位也突破了,打一架看看。或者,找我打一架。”
他眼眸弯弯,声音带上浓浓笑意,低低的轻,于是九天之上傲慢的天光尽数成落于指上的温柔:“啊,思虑不周,原来就算下场赢了,你还是会找我打一架的。”
他笑得眉飞色舞,更甚少年时候。
和十六岁海上时候的嬴祇重叠,但更优雅完美。
那悦耳的声音九岁的时候听起来遥远,十六岁的时候听起来却太近了。
就如同他躺在那里,嬴祇垂眸注视着他的距离。
曳月突然坐起来,用清洁咒除去自己身上被雪水浸湿的狼藉。
凝结的冰粒弹飞出去,挂到嬴祇的身上。
就像猝不及防被小动物抖了一身的雪。
嬴祇侧首避了一下,并未真心实意躲开,摇了摇头。
睫毛上挂着曳月甩出来的冰粒,他淡淡笑道:“少爷气消了,那我们回家吧。”
曳月以为他说的回,是回去沐灵教的客房。
却见嬴祇招来法器,要回玉皇山。
曳月微怔:“这就要走?”
“嗯,这里太冷了。”他说,“我记得你喜欢春天。”
……
“其他人呢?”
“枫岫崇带着人慢慢回来就是。”
“枫岫崇?”
“就是小山,你带回来的第一个小乞丐。他不喜欢小山这个名字,让我为他取一个好听一点的。他喜欢秋天。取之红枫满山,重峦叠嶂之境。”
法器是一条在天上飞的像船一样的小宫殿。
坐在船舷上,阳光将云海染上各种颜色,如同九岁那年的海上。
……
为了让曳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程度的厉害,嬴祇在玉皇山为他建了一座雕像。
比东道主沐灵教在冰湖原之上所建的,更高更大,更逼真,更完美的雕像。
高达百丈,请天下匠修名家雕刻,三年才成。
那三年,玉皇山就像那座从无到有竖立起来的雕像一样,声名响彻修真界。
……
曳月并不知道嬴祇具体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嬴祇一直很忙。
自他十六岁出关赢了大比魁首,回到玉皇山后,嬴祇就将玉皇山教导弟子的事务交到他手中了。
彼时玉皇山在门派内常驻弟子总共才不到二十人。
曳月才知道,嬴祇并没有将那些人收为亲传弟子,甚至只是普通弟子。
他是带着一群外门弟子参加了人家修真界最重视的大比。
玄钧真人名下唯一弟子,唯一亲传弟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一日曳月提到这件事。
嬴祇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表情放空,哀怨望着他:“到现在为止,我唯一的亲传弟子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师尊。”
听到这话后,曳月转身直接无情地走掉了。
曳月虽然做着别人眼里,嬴祇唯一弟子,玉皇山大师兄这个角色该做的所有事,但他确实从未叫过嬴祇一次师尊。
虽然他也没有在人前否认过,他不是嬴祇的弟子。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幼猫一般色厉内荏,分明瑟瑟发抖,警惕恐惧着周围的一切,却还要做出不可一世大人物的样子。
以为装出骄纵傲慢,睥睨一切的凶恶样子,就能让人害怕他。
他不知道,是他伪装得太好,嬴祇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作看不出来,默默纵着他。
可他也早就不知道,原本的他应该是怎样的。
他好像本来就是,一直就是,骄纵傲慢的,坏脾气的,被人宠坏的娇少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叫嬴祇师尊。
是因为,会有很多人叫嬴祇师尊,骄纵的少爷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
他不知道。
但他又好像应该知道的。
嬴祇对师尊这个称呼的执念很深,每次见他都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