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宝物吗?”小孩奇怪,“可是,舅舅和表兄说是宝物。豆如意也说是宝物啊。”
刘彻被儿子的话带偏了:“你还记得豆如意?”
那日在军中,刘彻只跟儿子提一下,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没忘。
“豆如意要舅舅的匕首,还不想还给他。”小孩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多人好多人那次。”
刘彻:“百姓认养牲畜那次?你和公孙敬声一起去的。”
小孩点点头,看他手里的匕首:“父皇不喜欢——”
“父皇喜欢。”刘彻不敢叫儿子说下去,小孩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硬拉一定会把孩子拉哭,“父皇不敢相信这是送给我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敢相信啊。
“难得啊。”刘彻拿掉匕首鞘,和他想象的一样,小小的匕首散发出的寒光像是沾满了血。刘彻见过卫青上阵杀敌用的宝剑,擦干净依然有血腥味,但匕首没有,干净的像崭新的。但手柄有用过的痕迹。刘彻怀疑高人得了更好的,卖给儿子换酒钱。
刘据为了以后,摇了摇头:“不难得啊。”
刘彻眨了一下眼睛,儿子说什么。
“不是很难得啊。”小孩又说一遍。
刘彻哭笑不得,儿子说得对。
不难得。
可是除了他,谁见过啊。
“不难得据儿再给父皇买个别的。”
“父皇什么都有啊。”
刘彻:“父皇没有的更多。”
小孩一脸不信:“父皇是皇帝,要什么有什么。敬声说的。”
“公孙敬声胡说八道。他一贯没脑子,据儿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信他?”
小孩点头信他皇帝老子:“父皇说吧。”
春望一直神游天外不去打扰天家父子,此时他想偷笑,看陛下怎么回。
刘彻想了又想,修炼成仙的功法高人不可能卖给儿子,小孩没开蒙不识字。儿子身为太子,下一任人皇,高人也不可能送他仙丹叫他早早成仙。再心急也会等他长大。
刘据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豆腐方子,多疑的帝王令人查谁教给儿子的,结果那人没查到,反而查出刘安炼丹炼出豆腐。
刘彻年富力强没有想过借助药物调养身体,不曾了解过丹药。他也不信。他认为丹品上佳也是凡草练制的,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羽化登仙之效。他更信鬼神。
得知豆腐来自淮南国,刘彻差点被口水呛死。
丹药,豆腐,二者是不是差得有点多。
打那以后刘彻再也不信丹药这玩意。
刘彻跟心腹分享:“淮南王这么练下去,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炼死了。”
不巧那日东方朔也在。他那张嘴不止爱饮酒,还很碎,脑子又灵,刘彻话音落下他就说烟花炮竹里的火/药就是炼丹时搞出来的。
刘彻想象一下,打个寒颤,这要是吃
下去,真要升天了。
可就像小孩说的,除了鬼神仙丹功法,他身为帝王什么没有啊。
“父皇——”刘彻一顿,“父皇也想要一副围棋。你母后那样的。”
儿子是皇后的也是他的,不能他只得一支笔,皇后得棋盘、棋子、棋罐吧。不说棋罐和棋子,单单一个棋盘就能做出多少支毛笔。
小孩困惑:“母后那样的?”
春望看不下去:“陛下,皇后的那副围棋,不提雕工,做棋盘的那块料也是天下难得。””
刘彻看到儿子稚嫩的面孔,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又忘了儿子年幼单纯。
“朕是说差不多,也不是差不多,你认为好看,感觉跟朕送你的棋盘不一样都行。可以是你母后那样的,也可以是纯白的,也可以是绿色甚至黑色的。”
小孩懂了:“就像我想把小凤凰送给母后,小龙送给父皇?”
“对,你的是麒麟。”刘彻不放心地问:“真懂了?”
小孩一脸无奈,我又不傻。
刘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吃你的梅花糕。父皇忙完带你出去玩儿。”
“可以去西市吗?西市远,每次出去韩韩都不许我去。”
刘彻一心二用:“不要认为朕不知道就胡说八道。朕问过韩子仁,东市逛完你都累出汗了。不回来换下汗湿的里衣想着凉生病?”
小孩拿起梅花糕堵住嘴。
刘彻瞥他一眼无奈地摇头。
半个时辰,刘彻挑好太学主事的五经博士,看完上林苑小吏送来的奏章,又处理一些琐碎小事。刘彻伸个懒腰,令春望准备。
春望看着堆成堆的竹简一点点变少,直到只剩最后几l卷,他悄悄退出去令人备车,找卫尉调人等等。
“陛下,可以走了。”
刘彻牵着儿子起来,春望近身禀报。刘彻忙起来心无旁骛,闻言很是诧异:“准备好了。”
“是的。”
刘彻嫌小孩走得慢,抱起儿子看到他的小篮子:“这个还用吗?”
“用啊。给阿姊和母后买好吃的。”
刘彻示意春望拎着,他捏捏儿子肉嘟嘟小脸:“你母后阿姊都吃胖了。”
“胖胖的身体好。皇祖母说的。”
刘彻心说,你祖母说你啊。
卫长公主五六岁大比刘据还胖一点,帝后养的。
刘据比卫长公主瘦,盖因他一天到晚闲不住,不是出去玩儿,就是跟花花踢球,领着两只鸡四处觅食。以前傍晚还会找大白鹅和花麻鸭回家,现在懒得找了。
那四只只有天冷下雪,沧池结冰才舍得回来。
“是我忘了。”儿子正长身体,刘彻不希望因为他的话,他一天五顿变成一日三餐甚至两餐。
“父皇,去不去西市啊?”
昼长夜短的时节,用过早饭处理好积攒下来的奏章,此时才巳时一刻。刘彻打算下午再回来,时间充裕:“先去长平侯
府。”
刘彻敷衍幼稚小儿:“是的。”
小孩躺他怀里面朝里,撇一下嘴:“父皇,我睡一会,到了叫我啊。”
刘彻把儿子的小脑袋放他肘窝,一手搂着儿子,脸上尽是嫌弃:“朕不该叫韩子仁回去。”
“陛下,殿下五岁了。再过一两年,您想抱人家人家也不叫您碰。”春望小声提醒,趁着人家还依赖你,诚实点吧。
刘彻神色一怔,沉默片刻,看着儿子怅然若失。
“据儿,叫父皇抱吗?”
闭目养神的小孩轻轻嗯一声。
刘彻搂住儿子:“你现在小肯定这样认为。过两年大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就不需要父皇了。”
“需要的。”小孩睁开眼,“母后说,据儿八十岁也是她儿子。”
刘彻欣慰地笑笑:“睡会儿吧。”
城中路平坦,小孩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一会就发出细细的鼻鼾声。
春望羡慕:“殿下人小没烦恼,睡眠真好。”
刘彻偶尔头疼的睡不着。
自打刘据送给他一支玉笔,晚上心烦的时候拿在手里或放枕边,不知是心理安慰,还是真有用,睡眠好多了。以前一炷香才有困意,如今半炷香就困得睁不开眼。不过还是没法跟儿子比,他是沾到枕头就睡。
刘彻望着儿子天真的睡颜:“朕希望他无忧无虑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