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小丫头身后,穿过两处圆拱门,又穿过一扇垂花门,来到一方精致的小院的正屋前,未及站定,里边已有人把厚帘子撩开,一缕香气随之溢出,闻着倒像是宫里御用的一种叫“春深”的熏香——莫家舅太太有回进宫获赐,让人给吴家老太太送过一些,老太太觉着过艳了,年纪不合适,便打算留着给几个孙女用。
想不到这高夫人五六十了,到喜欢用这种小姑娘的香料。边这么想着,边由里边的侍女引着转过屏风,却见堂上坐了一老一少两位妇人,西边那个是高太尉的夫人,小七见过,东首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的年纪,妇人装扮,长得面目端秀,神态高贵,尤其身上的暗红牡丹纹锦,若是小七没认错,那是只有王室宗亲们才能用的料子,普通官员的眷属这么穿可是违制的,想来这年轻妇人的身份必然不低,因此不敢贸然说话,只朝堂上屈膝行了两次正礼,便低眉站在堂下。
“这便是延初带来的丫头。”高夫人微笑着轻轻招手,示意小七过去,“是榆州吴家的姑娘。”说话间,轻轻握住小七的手。
听高夫人介绍完,那年轻妇人也冲小七招了招手,让过去她那边,小七只好辞别高夫人过去,“常听王爷提起榆州的吴县公,说是文武双全,天下难找的人物,莫家姨母也是端方秀丽,我年纪小,都不曾见识过,如今见到这位姨甥女,终于算是知道他的话不假,来,叫我好好瞧瞧。”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肯定了吴家老太爷的才华和爵位,更攀上了长宁莫家的清贵,开口便把小七说成了自己人,完全无视她非吴家嫡脉,以及如今的侍妾身份——小七在心下暗道:高人啊!
小七被从上到下足足看了半盏茶的功夫,“真是好个模样,难得性子还这么温淑。”说话间,已经从手上退下一只白玉环套进了小七手腕上——这玉环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物件。
小七暗惊,面子上也表现出受宠若惊状,心里却急着想拒绝这份大礼,一旁的高夫人见状,安抚她道:“按辈分,你原该喊她一声姨母的,不必太过客套。”
“……”小七还能反对吗?当然不能,乖乖福身,道,“谢姨母赏赐。”
年轻妇人点点头,“我来京里时间短,能来往的亲戚不多,如今咱们认了,往后见见面也好。”
“姨母不嫌月君愚拙才好。”她对外的名字叫吴月君,吴家老太太取的,看名字就知道是认了她吴家女儿的身份。
以下,在小七的作陪下,两位贵妇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近亥时,那位王妃起身告辞,小七陪高夫人送客,回来的路上高夫人与她介绍了刚才那位的身份——庄王府的侧妃刘氏,母亲姓莫,与长宁莫家是远亲。
回到屋内,小七又伺候高夫人喝了一盏茶才起身告退,临出门前,丫鬟捧了只巴掌大的精致小盒给她,说是宫里赐的香料,老夫人用不上,让她一并带了去,小七本想再回去谢恩,奈何老夫人已经回寝院,只得作罢。待回到西院耳房时,已过亥时三刻,某人终于醒了,小婢正伺候他喝茶,见小七回来,小婢赶紧退出去并关上房门。
小七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十成十肯定这家伙是在装醉,因为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像醉过头的。
“做什么去了?”他神态轻松地吹一下碗里的茶叶,明知故问。
“认了门亲戚。”走到他跟前,向他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白玉环,以及手里的御赐“宫香”,“玉镯是庄王府的刘妃赠的,香料是高夫人给的。”
他看过一眼,没生气,也没高兴,就是淡淡的,仿佛跟他没关系一样。
“那刘妃说以后要常跟咱们家来往。”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下对上献殷勤是正常,上对下若是关注太多,要么是让你为他卖命,要么就是要你背黑锅,都不是好事,这庄王显然是冲着他手里的兵权来的,自然要跟他说明白。
“把‘们’和‘家’去掉。”饮下口中的茶,他道。
“……”这人真幼稚,“你不喜欢,我不跟她来往便是,何必说这些气话。”叹口气,坐到他下首的软凳上,“我年少无知,又长居内院,还是生在榆州那么偏僻的地方,哪里知道京城这些事,你若我怕连累家里,大可以让嬷嬷多训诫我几句,或者……不要带我出来。”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些豪门恩怨。
听出她最后一句话有赌气的意味,转头看她,正好她也看过来,两人视线正面迎战——这次她没有退缩,主要是想跟他好好谈谈。
“你刚才是在装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