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氏一下车就赶去西府看望恒哥儿,陪同她一起的是大房樊姨娘,以及三房赵氏——据樊姨娘说,黑氏特地没叫大房梅氏过来。
遵照李家太爷的吩咐,小七每日早饭后定时去祠堂报道,连跪了三日后,由黑氏出面免去了她的惩罚——罪名却是尊长传唤,复答不及时。
而梅家则在出事后的第四日一大早离开京城,离开前由梅家老太太出面,送了一份重礼给西府,名义是探望孩子。
恒哥儿走失一事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被了解了,表面上看梅思玉、梅婉玉都没有得到她们应有的惩罚,梅家却为此失去了近半的长河营运权。
二月初八,李楚返回京城,从三哥口中得知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
李旭有句原话是这么说的——你那媳妇儿若能入仕做官,说不准能挣个不错的前程回来。
李楚既吃惊,又后怕,本想回屋好好问那丫头一番,走到二门时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往兰草堂而来。
自打出了恒哥儿那档子事后,梅婉玉就知道自己在这府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她一直等着小七来处置她,谁成想最后等到的却是李楚!
“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有人会过来送你回秦川梅家。”李楚这话是站在门口说得,因为他还要急着回屋看老婆孩子。
“这屋里是有恶犬咬人么?你连门都不肯进来。”梅婉玉从软塌上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了八年的男人,“我能问你几句话么?就当是为你守了三年空房的报答。”
李楚蹙眉看着这个一身缟素打扮的女人。
“她到底哪一点入了你的眼?”她承认那个吴小七长得好看,却并非天下独一份,单从相貌来说,她和赵厢绮输她并不多,更别说家世背景、个人才艺,那女人哪一点够格能赢得他的心?他怎么就能死心塌地跟她过日子,对她和赵厢绮正眼都不瞧一下?
李楚觉得这女人有些可笑,“她没你这份心思,整日琢磨我的喜好。”事实上刚在一起时,她还在偷偷给自己存“逃跑”的私房钱。但是在他心里,她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对她做的事,的确找不见证据,但你知道,我知道,她也知道,晚一天走,你就要多受一分罪,以前是碍于你们梅家,如今——我不喜欢她手上沾着跟我一样的血腥气,所以,劝你最好走得干净些。”不想多啰嗦,他能放她完整的回梅家,全是因为李旭的一再警示——祖父的意思,梅家暂时还不能连根拔起。
“……”望着他果决的背影,梅婉玉内心失望透顶,她花了五年时间才来到他跟前,却发现他把别的女人当作掌中宝,原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他回心转意,谁知半路杀出个梅思玉,毁了她所有的努力不说,还害她被打回原型,“我一直都认得你,你却始终不曾记得我。”喃喃自语。
赵厢绮呸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一扭三摆的从廊子上过来,“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戏文里是这么唱的吧?”凑近梅婉玉耳侧,“你也不瞧瞧这位爷是做什么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主,你却整日跟他跩文词儿,什么你认得,我记得的,我听了都嫌牙疼,哪家正常过日子的人经得住这么酸的?瞧着咱俩在一处也有几年了,我奉劝你一句,往后再嫁人可不敢跟人这么酸了。”
梅婉玉心里正难受,哪有空理她,转身阖上门,瘫坐在门板后。
赵厢绮在门外撇撇嘴,青罗拿着毛麾上前给她披上,冲门板努努嘴,小声道,“刚我去厨房路过二门,听见林田生家的正在分派人手,说是将军交代了,明儿一早要把她和梅家的一应东西都送回梅家。”
“……”赵厢绮冷哼一声,这倒好,她们俩一块进的门,最后落了一样的结果。
回屋的路上,青罗小声问赵厢绮,“夫人今天上午叫娘子过去,都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问我什么打算呗。”赵家如今失势,她爹又缩在大娘的淫威下,不管她生母的死活,前儿刚派人把弟弟接回去,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生母被扫地出门了。
“娘子怎么回的?”青罗真有点担心,她们这位姑娘看着是张牙舞爪的,实则只有个空架子,打奴骂婢在行,坐堂理事真是摸门不懂,怕她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她怎么问我怎么回呗,她问要不要给我换个地方住,我说用不着,再等个年把两年的,将军说不准就要外调,到时送我出去就行,我可没有东屋那么大的志向。”更不愿意在这里守活寡,“她就问我出去可是要再嫁,我就应了,自然是要再嫁的。”她才双十年华,谁愿意自己一个人过?“夫人其实为人挺不错的,还帮我分了分眼下的情势,说是我现在回赵家未必有好结果,我觉得她说的挺对,正所谓头嫁听父母,再嫁靠自己,我就求她帮忙给找个像样的媒人。”
“……”青罗哑口无言,心说姑娘你倒是好意思开这种口?!
主仆俩前后进了屋里,兰草堂再次恢复平静。
梅院。
掀开正堂的门帘,迎面是一块牡丹图纱屏——因小七喜欢纱屏,元宵没过就换去了冬日那块,纱屏内灯烛摇曳,人影重重,时有女子和稚童的嬉笑声传出。
“将军回来了。”打帘子的小丫头笑着冲室内传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