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声声和陆离并肩坐在了双人沙发上，对面是柳森，左边做了柳明辰一家，右边是宋欣和柳静静。

柳明辰安抚的拍了拍柳声声小手，示意她别担心，柳声声回给柳明辰一个微笑。

而在她右边的宋欣和柳静静就没有这么友好。如果是柳森只是颓丧了一点，那么宋欣就是半死不活。柳声声记忆中的那个从指甲精致到头发丝，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神情的贵妇人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宋欣憔悴的像是十天没东西没睡觉，妆也没有化，原本紧致光滑的脸颊变得青黄，眼尾浮现出细纹，脸上被柳森扇的巴掌印还没有消退，狼狈不堪。

在宋欣旁边，柳静静捧着肚子呆呆的坐着，眼睛红肿得像是桃核，看得出来这几天哭的有多厉害。看到柳声声落座，柳静静也只是抬起头扫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目光死死的盯住放在茶几上的检测报告，手指无意识的扣了扣沙发的皮具，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再也没有之前对柳声声处处针对的精气神。

柳声声和陆离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惊讶。他们猜到了在盛夏舞会之后柳静静和宋欣的状态不会太好，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糟糕，像是换了一个人。

柳声声皱眉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她顿了顿，问出自己的猜测：“是柳静静怎么了吗？”

柳静静听见提到了她的名字，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柳森嘴角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呵，柳静静？”他将茶几上的完整检测报告扔给了柳声声，说道：“你看看吧。”

柳声声翻开检测报告，只见第一页上赫然写着：经鉴定，被检测人柳静静与柳森无血缘关系。

什么？！

柳声声看着这几行字，久久回不过神来。

柳静静居然...不是柳森的女儿？！

柳森沉默着抽完了手中的烟，将烟头碾进烟灰缸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了柳声声，苦笑道：“惊讶吗？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我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居然和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真够讽刺的。”

宋欣抖了一下，低垂着眼，不敢看柳森。

“之前就有人说柳静静长得和我一点也不像。明明我和宋欣都是一副好皮相，怎么到了柳静静这里就平平无奇，我还没有在意。”柳森哑声说道：“呵，谁知道真相就是这么的离奇。”

他问道：“柳静静到底是谁的女儿？”

宋欣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是我前男友的。”

十七年前，宋欣在柳氏集团当总经理秘书，遇到了刚刚结婚的柳森。那时的宋欣已经有了正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但是因为贪慕柳家的钱财地位，利用勾.引了柳森，还弄大了肚子。当时的宋欣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个是柳森的孩子，大着肚子去见了同样怀着孕的柳声声的母亲。

柳声声的母亲出身普通，和柳森是大学情侣，性格外柔内刚。她见到柳森出轨，在孕中就毫无犹豫的离了婚。柳森虽然对妻子也有眷恋，但是看到同样的大着肚子楚楚可怜的宋欣，便同意了柳声声母亲的离婚要求，没过几天又和宋欣结婚了。

却没想宋欣把一顶绿帽子扣到了他的头上，一扣就扣了十六年。

“柳静静，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柳森知道自己一顶绿帽子一戴就戴了十六年，对柳静静已经没有一点怜惜，只剩下冷冰冰的利益衡量，“如果孩子父亲的身份让人满意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再留下你一段时间，等你到了年龄和那个人联姻，也算是柳家没有白养你十六年。”

柳静静听到自己在父亲口中的价值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成了一件物品，成了柳家联姻的工具，心中疼的像是针扎了一样，泪水夺眶而出。她抽抽噎噎的说道：“爸爸，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欣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尖利的指甲紧紧抓住了柳静静的手腕，嘶哑着声音说道：“静静，你听到没有，只要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原因和柳家联姻，你就还是柳家的女儿。乖静静，快点告诉你爸爸，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柳静静动了动嘴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喃喃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那天邹承望、张家的公子、陈家少爷、李家的小儿子都在，我们喝多了，然后......到底是谁的孩子，我、我也不知道。”

柳声声听得额角的青筋抽了抽，觉得这些豪门公子小姐们比她想象的还能造作。

柳森：“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柳静静：“......嗯。”

柳森掀起嘴唇，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柳森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贱.货。哦，忘了，你不知我女儿，是宋欣的。”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你的父亲就不知道是谁，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同样不知道谁是，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柳静静狠狠地咬住嘴唇，苍白的脸上带着被羞辱的红晕。当这个羞辱她的人是养育了她十六年的“父亲”的时候，这种羞辱像是一柄刀捅进了她的心头，让她疼痛的难以呼吸。

柳森冷笑道：“我傻逼一样帮别人养女儿养了十六年，然后又出了一个父亲不详的孙子，真是家门不幸。”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柳声声，声音柔和了下来，说道：“声声，回家里来住吧。你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方便。”

柳声声目光流转，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脉络，只觉得又讽刺又好笑。她从不受宠的“便宜女儿”一跃成为了柳森唯一的继承人；原本趾高气昂的柳静静则从云端跌倒了泥里。

柳声声的母亲和柳森离婚后就搬出了柳宅，一个人抚养柳声声，到后来母亲重病去世，柳声声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住，柳森现在倒是想起来让她搬回去了？

可惜，晚了。

柳声声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了，我一个人住挺好的。”

柳森一呆，勉强笑道：“声声，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搬回来吧，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以后的财产都是你的，柳家也是你和明辰的，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

柳声声重复道：“唯一的女儿？”

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好笑的说道：“我母亲怀着孕净身出户与你离婚，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医院生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是你的女儿？”

“她积劳成疾，重病不愈，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叫着你的名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是你的女儿？”

“我十几岁就一个人在外面住，为了学做饭被烫伤；为了洗衣服手上生了冻疮；从小到大的家长会没有人去，被同学嘲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孩子；一个人上下学被校园欺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是你的女儿？”

“现在发现柳静静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自己又生不出孩子了，就想我把认回去？”柳声声直视着柳森的眼睛，从容不迫的说道，“晚了。”

柳声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认你这个父亲。”

话音落下，一时之间柳家大厅没人有接话，落针可闻。

柳大伯柳茂咳嗽了一声，拿出柳家家主的威仪从中调和：“声声，别这么说，不管怎么说阿森都是你的父亲。”

柳伯母也连忙接话道：“是啊声声，之前确实是你爸爸做的不对，忽略你的感受了，现在他不是认识到错误了，想要弥补你吗？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柳明辰抿了抿嘴唇，白皙俊秀的脸上一派严肃，没有开口说话。

柳声声轻声说道：“伯父、伯母，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他对于我母亲和对于我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而且我一个人也住习惯了，不想再搬家。”

柳伯母还想劝：“声声......”

“好了，妈。”柳明辰忽然开口打断了柳伯母，沉声说道，“声声不是小孩子了，她比我们想象的更成熟。既然她心里已经有想法了，那就不要再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