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尽快逃离人群,回到那间漏风漏雨,却无人觊觎的小小茅屋中躲起来。
心神恍惚地回到茅屋,他呆呆瞧着那张曾凭此潜心苦读,已然有些开裂的老旧木桌,跌坐下去。
把脑袋深深埋入双肘之间,哀叹了半晌,他忽的想起,本与雅如约好今日要在繁玉楼为他入闱而庆祝的。
可现在,又有什么面目可以见她?
“三试不中,姜庭芝,你真是个废物!”他用力地捶着木桌,仰天大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把脑袋狠狠地砸向桌面,砸得木桌“咚,咚”作响,一遍一遍地感受额头的剧痛是噩梦吧,这一切都是噩梦吧。
他只想从这个噩梦醒来。
他不顾后果的把头砸向陈旧得经不起摧残的木桌,额头砸得血流如注,直到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过来,额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却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床上。
他睁眼看去,坐在床沿的果然是令他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还是那么美,美得像初春时节妍丽盛放的杜鹃花。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眼里却好像有千言万语。
他愧歉的垂下眼睛,不知道要如何向她开口,下意识的抬手触碰了一下缠着细布的额头她已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她总是那么体贴,那么无微不至,但他又再一次辜负了她的期望。
更不知方才她瞧见满额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他,用纤弱的肩臂费尽气力才把他扶到床上时,该有多么担忧?心底顿时更加羞惭,更加难过,他连忙撑起身来,支支吾吾的张口,“雅如,我…”
“疼么?”她的脸上泛起一缕痛惜,指尖触过他的额角,看他讷讷的摇了两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收下我给你的包袱,把那些东西送给州司,打点好关系,序个师徒,又怎么会白白虚耗了这三年的功夫?”
姜庭芝不经意地蹙紧了眉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胸怀真才实学,何需借助别的手段?”
她的声音一下子更加的轻,“官场之中原就需要些机变,你何必要这样固执…”
他迎上她的眼睛,双眸中的神色格外认真,“只有那些鲜廉寡耻的人,才会走这样的旁门左道,我若也如此,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数年苦读的成果,和他们成了一类人?何况,我又怎么能动用你的妆奁?”
“你把它视作旁门左道,可功名路上之人,又有几个能够免于此事?”
聚起的眉峰透出一股近乎偏执的坚定,“他们可以做得出这些事,我不可以。”
“算了…和你相识这么久,我早该清楚你是什么样的脾性,一旦拗起来,谁都劝不动,永远也不肯妥协…”说到这里,她的眼眸好似忽然笼上一层薄薄的迷雾,“可你这个样子,又叫人如何放心呢?”
听了恋人这番关怀备至的话语,姜庭芝的心刹那间又软,又涩,“对不起,雅如,我总是让你担心。”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失望的神情,“是我没用,这一次我还是无法去到雍都,还是娶不了你,对不起…”
“你不用抱歉。”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他讶异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为什么?”
“对不起,庭芝,我要嫁人了。”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对他说,“他是兵部柳侍郎的公子。柳侍郎深得裴丞相的器重,我爹在朝中很需要这样的倚仗,甚至为此不惜数次低三下四的向我请求,我答应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焦急又慌乱地抓着她的手,“怎么可能,雅如…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已决定好了,对不起。”她镇定地看着他,说完,缓缓的将手从他的手心抽了出去。
盯着空落落的手掌,姜庭芝的胸口仿佛被无情的钝器狠狠地捶击,“…不会的!雅如,你怎么可能会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