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船夫才慢悠悠地揭开遮住面颊的斗笠,仍然懒洋洋的躺在船头,面上浮起一缕疑惑和惊讶,睡眼惺忪地盯着姜庭芝和元希,“就是你们两个兔崽子要去云涯山庄?”
青银相间的鬓发横生,从船夫并不算小的脑袋上冒出来,乱糟糟的,像一头在地上打了百八十个滚的狮子;那张脸上又生着异常浓密的胡须,繁茂的毛发把鼻头以下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睛又始终半咪着,不曾完全睁开,模样极为古怪和滑稽。
元希没有过多打量船夫的相貌,也没有在意船夫言行的无礼,只是神色急切的问,“抱歉,大叔,我们实在有要事需赶去云涯山庄,现在能开船么?”
船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还是没有起身,“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这条船是唯一可以渡客来往云涯山庄的船只,那这名船夫大有可能就是庄里的人,查明来客身份当然也就是船夫的职责所在。
元希想到这里,所以不加隐瞒,“大叔,我们是从苍吾派来的。”
“苍吾派?”船夫半咪着的眼睛里忽然含着一道锐利的精光,“那你们为何没有穿着鹤羽袍?”
“我们不是苍吾派弟子,只是受宋前辈所托,有要事求见庄主。”元希挠了挠脑袋,对船夫解释。
船夫扭动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个少年,尤其是姜庭芝。
半响,他伸指了一下元希,又指向姜庭芝,噗地笑出了声,“宋掌门会有要事托给你们两个小子?”
“绝非虚言。”元希肯定地点头。
炼容丹的效力还未退,姜庭芝此刻的皮肤依然十分肿胀,肤色紫青,双眼下垂,形容丑陋,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与元希如此气度高雅的少年站在一起,确实显得更加不像什么好人。莫说别人,就是换了姜庭芝自己,也不敢相信苍吾派掌门人会贸然信赖派中弟子之外的人,并且还是这副丑陋不堪的鬼样子。
在船夫咄咄逼人的注视下,虽然毫无半点心虚,姜庭芝还是不由别开了头。
“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船夫张嘴大笑,用手抓了抓颌下浓密的胡子。
虽然句句坦诚,但也明白这样的说法的确很难取信于人,元希沉默了一会儿,盯着船夫的眼睛,“大叔,我们的确是宋掌门遣来求见庄主的,我们若是有心瞒骗,何必要选此等大大惹人猜忌的缘由?你若不信,待见了庄主自有分晓。”
元希顿了一顿,扬起头问船夫,“莫非英雄盖世的陆庄主,会怕两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船夫愣了一下,注视了元希半晌,蓦地放声大笑,吊儿郎当的爬起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很伶俐的小子嘛…来,上船!”
“他是你的什么人?”等元希和姜庭芝上了船,船夫突然转过身,无所顾忌地指着姜庭芝问元希,“仆人么?”
元皙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他是我的朋友。”
姜庭芝听见这话,心口一热,嗫嚅着,“希儿,我…”
元希朝姜庭芝微微一笑,“姜大哥,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经历几番生死患难,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当作我的兄长…”
船夫挤着眉头,神情古怪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回身去到船尾。
双桨在如镜的湖面划出道道波纹,木船缓缓离岸。
湖上的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很是清凉,姜庭芝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湖畔上随风摇曳的柳絮,大片翠绿的树影在视线中倒退,逐渐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