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信纸,梁阿盟迅速一览信上的内容,一见“锦书病重”几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平素的从容与笑意消失无踪,霍然站起了身,凛然下令,“快收拾东西,今日就赶回雍都。”
“是,少主!”
当清骓与紫骏打点行装的同时,梁阿盟匆匆赶到静岳堂,向陆夜侯辞别,“请故祖父体谅,阿盟不得不提前告辞了。”
“无妨。你身肩负王府重担,干系重大,本也不该让你在此久留。只是不知老夫前日所托之事,如今可有结果了?”
“抱歉,姑祖父…众位公子各有千秋,阿盟实在难以决断,此事还是全凭姑祖父做主。”
“当真全凭老夫做主?”陆夜侯沉吟了一下,用湛亮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梁阿盟。
梁阿盟想了想,从腰间摸索出一支形质古朴的木簪,簪头宛若袖珍的剑柄,镂刻着水波与焰火交融的雕纹,“姑祖父最终将这枚信物交到哪位公子手里,他就可以随时到穆淳王府迎娶舍妹。”
陆夜侯收下木簪,沉沉点了点头,“好。既然还有要紧事,你去吧。”
梁阿盟向陆夜侯深深行了一个礼,刚转过身去,却突然又听见身后的话声,“且慢。”
“阿盟,老夫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陆夜侯缓缓开口,“你觉得庭芝这孩子怎么样?”
梁阿盟怔了怔,眼中掠过一丝罕有的亮色,“庭芝看似荏弱,实则刚烈,敏感于外,固执于内,重情重义,心性痴绝。”
陆夜侯笑了笑,又似乎叹了口气,“是个既明澈,又愚钝的孩子啊。”
“姑祖父既然问起,请恕阿盟再多言两句。”
梁阿盟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三公子的降生是姑祖母用性命换来的,可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却从未得到过您的爱惜,倘若姑祖母泉下有知的话,她该有多难过?而您因为她的离去,多年来如此自我折磨,她又该有多痛心?”
陆夜侯微微张口,却不禁哽住了喉头,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老人疲惫地朝梁阿盟挥挥手,“你去吧。”
房门阂上之后,一切归于宁静,诺大的厅堂中只剩了这个孤寂半生的老人。
他记起了很遥远,很遥远的时间,那时暖帐中盈盈笑语,那个狡黠的女子倚在他的怀里,他用手掌轻轻抚过她隆起的小腹,她仰起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她说,她早已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叫作渊儿,希望孩子一生都会是个渊清玉洁之人,还希望他可以长成个敦厚温沉,文质彬彬的状元郎。
他放声大笑,轻捏一下她的脸颊反驳,小渊儿必定会像极了他,同样也是只上蹿下跳,永不安份的小野猴。
午后的阳光被四周的树荫遮蔽,幽静的厅堂前,高大的身形伫立在如盖的绿荫之下。
陆夜侯听见徐徐靠近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低垂的树叶在他的面容前随风摇曳,身影背着日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还是首次独自面对这位英姿勃勃的老人,陆庭芝紧张不已地走到陆夜侯身前,口气中带着几分怯畏,“爷爷,您找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