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莫,是神箭莫回的儿子?”陆夜侯瞧了两眼赤弓,指着肩胛间那支穿筋透骨的箭,怒目大喝,“这支箭是你射的?”
“不错,只恨功亏一篑,未能诛尽叛贼。”莫阳冷冷一笑,“这只摧云箭就是为你而铸,这世上唯此一支!”
陆夜侯圆睁虎眼,“你说谁是叛贼?”
莫言昂然答道,“尔等全庄上下皆为叛贼,死有余辜!”
“你乱放臭屁,你全家才该死!狗贼、不要脸的狗贼!”陆隽宁听得愤恨不已,抬脚狠力地踹向莫阳腰腹,咬牙切齿地高声大骂,“爷爷,杀了他替安哥哥与嫂嫂报仇!”
挨了陆隽宁竭尽全身力气的这一脚,莫阳面色惨白,却大笑了两声,“为国捐躯,死有何惜!”
“你…你…简直不是人!做出那么卑鄙无耻的行为,居然还能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陆隽宁两眼发红,一咬牙,用双手奋力抓起陆隽安脚下那柄沉重无比的铜剑,就要朝地上那人的脑袋劈下。
“住手!”陆夜侯霍然开口喝止住怒火攻心的陆隽宁,然后沉声道,“老夫念你乃将门之后…”
莫阳冷笑一声,“用不着你假卖人情,我莫阳宁死也与你们这些叛贼势不两立!”
“狗贼住口!不许你污蔑爷爷,不许你再污蔑爹和安哥哥!”陆隽宁努力包着满眶的泪水,忽然倒转了剑身,用剑柄狠狠地砸向莫阳,“住口!”
将心底的悲愤一举发泄了出来,陆隽宁满脸红涨,缓缓喘着粗气,似乎陡然想到了什么,撒手丢开了铜剑,转身奔向庄门。
狂奔的人影在庄门前不远处止步,跪倒在血泊中,抱起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身躯,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爹…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惹你生气…别死啊…你活过来好不好…哥、哥,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陆隽宁的哭号,大少爷夫人的低泣,稚童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隐隐约约,像是昨夜娘亲哄他入睡的那首儿歌。和着风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比这世间最悲哀的曲子还要教人肝肠寸断。
陆夜侯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陆夜侯缓缓睁开双眼,转过脸,不看莫阳,轻咳了两声,沉声道,“让他们走。”
莫阳被砸得满脸是血,却连哼也没哼一声。直到这时候,莫阳才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
听见陆夜侯要放过莫阳,还有所有的兵士,陆庭芝难以置信地低呼,“爷爷…”
“不可以,庄主!”陆严的喊声也同时在身后响起。
陆严怨愤难言地指着莫阳,又指了指倒在地上哎唷叫唤的弩手,“怎么可以放过他,放过他们?刚才他们下杀手的时候,可又曾想过要对谁留情?庄主,他们害死了你的孙儿,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安公子夫妇的血啊!”
陆夜侯咳了一下,低喝,“我说放他们走!”
这么多年来,陆严始终没有成家,把所有的感情尽都倾注在了这座山庄里,对庄内一草一木都尤为爱惜,遑论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和陆夜侯相比,陆严对几个公子的关切与疼爱只多不少,俨如自己的亲儿孙一般。今日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眼前,真是痛彻心扉。
陆严没有答话,死死地盯着莫阳,唇边的斑白长须却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