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官差挨次弯腰凑在轿前,听完了县令大人的吩咐,面色犹疑地走向城门,用抬来的一大缸朱漆在城门上划了起来。
众人更加不解,悄声议论起来,不明白县令大人此举有什么用意。只见八名官差各自用朱漆划出了一个大字,总共是八个字。等八名官差写完退到一旁,人人都张大了嘴,凝目望向城门上面的那八个大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声“谋逆弑兄,忝为人君”。
看清了朱字的人尽皆混身一震,满心的惊惶,尤其是用朱漆写字的官差,惶恐得双腿打颤,没想到八个字凑在一起竟会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百姓就是再是没有学识,也知道人君的意思,更知道谁的言辞间要是辱及皇室,一旦被他人揭发,不论所言真假,都会被官府抓起来砍头。
如今竟有人如此公然给皇帝论罪,还堂而皇之地画在城门上,并且做下这些行径的人还全都是官差!
望着城门沉寂了片刻,有两三个上了年纪的人突然指着在场的官员骂了起来,几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也神情激愤地争相出言叱责。骂声四起,百姓们相继回过神来,全都跟着开始破口大骂。
眼看群情汹涌,又无端端沾上了大不敬的罪名,马县丞的脸都吓得青了,急忙回身问轿中的人,“大大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大人不顾百姓的怒骂,也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留在轿旁的几名官差做三件事。
这几个官差听了县令命令他们做的事,比方才划朱漆的那八个同僚更加迷惑和踌躇,但衙内众人向来以县令马首是瞻,没有半点违抗,又架不住威逼利诱,只好依令行事。
第一件,是将那一整箱碎金用麻绳绑在了县令所要的两匹马的其中一匹马背上。
第二件,驱开人群,留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让轿夫把县令的轿子抬出人群的包围之外,然后把两匹马也拉到了轿旁。
此时,县令的轿子停在城外的行道上,轿旁有两匹马,一匹背上还有一箱子的财物,背后是荒郊。
有脑袋灵光的人一眼就瞧出场面不对劲,立刻尖声叫了出来,“他想逃!狗官想携金私逃啊!大家不要让他走,抓住他!”
人群中有数人闻声而动,急急地冲向县令的轿子。
官差们忽然打开了马背上的箱子,把一捧箱内的碎金往奔来的数人抛去,齐声大喊,“这是县令大人赏给你们的!”
一粒碎金瞬时间弹落到靴前,当先的几人霍然止步,愣了一下,匆忙俯身将近旁的碎金一一捡了起来。
不等官差扬手将第二捧碎金抛出,百姓们已全都蜂拥而上,豁出一切般地奔上前,与旁人抢夺着地上的碎金。
箱内的碎金一捧一捧地落地,除了衣饰富贵的寥寥几人之外,城门口的所有百姓前赴后继地向地面扑去,你争我夺。就在众人抢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轿子里突然间飞出一大团黑影,跃到了马背之上。
满心困惑的官差们无法管束已经彻底失控的众人,正无奈地将视线移开,立时注意到了忽然从轿中飞出的影子。他们定睛一看,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骑着马,用一只手臂挟住县令,接着一掌将县令拍昏。
“继续抛。”
黑衣人掐住了县令的后颈,抛碎金的几名官差不敢停手,其余的官差连忙尽力地拨开人群,想要将那名将县令抓在手里的贼人围起来,哄抢碎金的众多百姓却把前路挡得密不透风,寸步难行。
箱子里的碎金很快就已抛出了大半,官差们却还没能够挤出人潮。黑衣人挥手示意抛金的官差住手,再向后退开,然后纵马近前拉住负着箱子那匹马的缰绳,带着昏迷的县令朝离城的方向驰去。
不再有碎金抛向人群,转眼脚下就再也看不见半点发亮的金色,连地面上的灰尘也已被摸得干干净净,众人才抬头,无比失望地看着两匹马驮着县令和碎金远去。
随着百姓渐渐散去,官差们终于从密集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潮中挤出。
但人和马早已消失了踪影。
官差们只好聚成一团,惶惶不安地准备商讨眼下到底该怎么办,却突然听见一个还没进城门的男人在不远处发出欢呼,“哈哈哈,这些都是我的了!”
有两个男人立刻从背后扑上前拉扯那人的手臂,似乎想要抢走他手中的东西,口里叫着,“我先看到的!”
“我先、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