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叹道:“太尉志向高洁,术甚惭,天下诸侯亦无地自容矣。”
林宁见话题沉重,打岔道:“听说太尉是会稽人?”
朱儁抚须笑道:“老夫生于会稽上虞,却是多年不曾回到家乡,不知道乡里邻人,音容何在?老夫颠沛造次,宦海沉浮数十载,多有变化,唯有一口乡音,至今未改。”说到最后,不免露出伤感之色。
“大丈夫四海为家,此其时也,华夏分崩,纲纪废弛,九州幅裂,海内鼎沸,正应之霍骠骑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语。太尉尤宜总同僚,募熊罴,和忠节,安社稷,以慰高皇帝之灵。”林宁拍马屁的功夫早就满级,旁边的陈宫面无表情,李清唯恐自己失笑索性低头盯着鞋尖,“诸侯耀兵自陈而太尉坚守东都,天子为贼所持而太尉谨奉正朔,汉室有太尉如此,不枉养士四百年也。”
袁术心说得了吧,朱儁是忠臣人所共知,你林宁就不好说了,既然这么慷慨,怎么不把四州之地和手中的军队交给朝廷?
朱儁淡笑道:“听说林车骑善诗文?”
“偶有拙作,不敢污尊目。”
“林车骑过谦了,不知老夫是否有幸一阅大作?”
林宁觉得剽窃不是大丈夫所为,已经很久不动笔了,但他并不固执,那样会过犹不及,让场面变得难堪:“请太尉赐题,后生当尽力为之。”
“就以林车骑方才说的时局为题吧。”
林宁沉吟稍许,走到一边,令左右研墨,挂宽长白纸于墙上。他的毛笔字已经拿得出手了,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林宁今年四十三岁了,早已不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岁月无情,鬓角已霜。袁术和林宁差不多年纪,但人家保养得好,和现代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年轻;朱儁就不行了,华发暗淡,满脸皱纹,气色差得令人担心。
老杜的诗很合时局,朱儁、袁术看过之后感叹连连,陈宫想到少年时安稳的生活,不由痴了;武将们粗枝大叶,少有多愁善感的,吕布和纪灵、桥蕤拼酒拼得痛快,张辽自斟自饮,盯着墙上的诗句一语不发。剩下的李清,忆起与父亲游历中原,所见所闻种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要是没有天下大乱,腐朽堕落的中原士族还会牢牢把持话语权,也就没有林宁的用武之地。正是天下大乱的机会,林宁以武功崛起于幽州,开辟了一番新天地。在林宁治下,世族豪强服服帖帖,为了夺回特权,一直在筹划一场腥风血雨;她不怕,相信林宁也不怕。现在四州世族的根基仍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林宁再嚣张也有所忌惮;可是,等四州世族掀起腥风血雨,林宁就有足够的理由全力反击,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一切阻碍,使幽州集团扩大影响力,还没有完成改革的地区也将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