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很是不满,正色道:“额娘,您怎么能这样想我?皇玛法今日都夸我是个好孩子,我哪里又闯祸了?”
说着,他就喋喋不休说了起来:“皇玛法是天子,人人都说皇玛法不会有错,既然皇玛法都说我是个好孩子,那我自然是个好孩子。”
这话说的福晋等人是面面相觑,既然皇上没有不高兴,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四爷却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只想着明日再好好与弘昼算账。
微微叹了口气,他则与耿格格道:“没事,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就看向福晋道:“今日你们都跟着担心了一整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弘昼冷哼一声,拽着耿格格的手就回去了。
今日他在乾清宫是吃饱喝足又睡好,回来之后自然是精神百倍,喋喋不休与耿格格说起今日发生的事儿。
耿格格光是听他说上一说,就已觉得心惊胆战,好几次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到了最后更是明白四爷为何脸色会如此难看。
若换成她这性子进宫,不说被吓死,只怕几次都会被吓晕了过去。
这下,耿格格也难得对弘昼严肃起来:“弘昼,今日的确是你做错了……”
这话刚开了个头,弘昼就歪着头,奶声奶气问道:“可是额娘,既然我错了,为何皇玛法还夸我是个好孩子?难道是皇玛法错了吗?”
“可天下人都说皇玛法是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耿格格都觉得有些疼了,有气无力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常嬷嬷见弘昼还要步步追问的架势,忙道:“是啊,五阿哥,您用些吃食就睡吧,今日格格担惊受怕了一整日,早就累了。”
弘昼便叮嘱耿格格好好歇息。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往日这个时候弘昼都已经准备洗洗睡了,但今日他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与耿格格说了声,捧着沙漏就往如意室跑。
钮祜禄格格正在给弘历说故事,与耿格格给弘昼说的那些牛鬼蛇神,家长里短的故事不一样,她给弘历说的皆是启蒙且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今日钮祜禄格格与弘历说的是司马光砸缸,“……所有人见这小娃娃掉进水缸里都吓坏了,纷纷跑开,唯有司马光临危不乱,心知去找大人也来不及,便举起一旁的石头将水缸砸了个洞。”
“水缸里的水哗啦啦流出来,最后这小娃娃也被得救了。”
弘历很喜欢听钮祜禄格格说故事,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额娘很温柔,如今笑着道:“那小娃娃真是顽皮,简直和弘昼一模一样。”
说着,他更是正色道:“我是弘昼的哥哥,若弘昼犯了错,我也会守着他,不会丢下他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也站在门口听故事的弘昼不高兴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皇玛法说了,我可是个好孩子。”
弘历扭头一看,这人不是弘昼还能是谁?
这兄弟两人自出生后就呆在一处,在襁褓中都时常见面,自打他们记事后更是每日都要见面的。
弘历今天整整一日都没看到弘昼,还是怪想他的,当即就跑过来抱住他:“弟弟,你回来了。”
“我听额娘说你与阿玛没事,可真好!”
钮祜禄格格看到这一幕心里很是安慰,方才四爷派了陈福前来说了一声,过些日子皇太后寿辰也要带着弘历一起进宫,这让她心里那点委屈和不甘消失的无影无踪,觉得这步棋走对了。
兄弟和睦,不光是四爷想看到的,也是皇上想看到的。
一时间,就连她看向弘昼的目光都和煦了许多。
她知道,若不是今日弘昼得皇上喜欢,只怕过上好几年皇上才会知道她的弘历。
弘昼也感受到钮祜禄格格的眼神,嘴角微微一扬,笑道:“钮祜禄额娘,您的故事说的可真好,可是,司马光是谁?”
弘历替他解释道:“弟弟,司马光是北宋人,是史学家,政治家和散文家,是个很厉害的人……”
弘昼皱皱眉:“我觉得他不厉害。”
“为什么?”弘历很是不解,狐疑看向钮祜禄格格。
这下,钮祜禄格格也看向弘昼:“哦,你这话从何说起?”
弘昼正色道:“若这个叫什么光的真的厉害,为何见到小娃娃们在水缸边玩,没有告诉他们这里危险?”
“我每次做什么之前,哥哥都会告诉我危险,不能做。”
“哥哥比司马光厉害多了。”
“钮祜禄额娘,您说是不是?”
钮祜禄格格嘴角含笑,连声称是,她知道弘昼向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自己不与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他可不会轻易罢休。
当即钮祜禄格格就道:“过些日子弘历就要进宫了,我得替弘历准备准备他的衣裳,好了,你们玩吧。”
这话一说完,她就走了,将地方留给弘昼与弘历兄弟两人。
弘昼将司马光到底是不是个好孩子的问题抛给了弘历,弘历挠挠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弟弟,不说这些了,今日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了?你进宫好玩吗?玛嬷长什么样子……”
向来沉稳的弘历也只有与弘昼在一起时,看起来才有点小孩的影子。
弘昼一一作答,最后更是拿出藏在身后的沙漏来:“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弘历眼前一亮:“这是沙漏!”
小小年纪的孩子对于新鲜的玩具总是好奇的,他羡慕道:“这是皇玛法送给你的吗?可真好看。”
他的语气中虽带着羡慕,却是一点都不嫉妒的。
弘昼将沙漏递给弘历,嘿嘿一笑:“哥哥,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有了这沙漏,你就可以对着这沙漏练字,就能知道一刻钟是多久了。”
“真的?这是送给我的?”弘历面上带着些不可置信,舶来品即便在雍亲王府也是好东西:“那你有吗?”
弘昼摇摇头,正色道:“我又不练字,我要这东西干什么?”
正欲伸手去接沙漏的弘历却又将手缩了回来,道:“弟弟,那我也不要,沙漏你如今用不上,以后也用得上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弘昼却将沙漏往一旁的案几上一放,转身就跑,临走之前还不忘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哥哥,你就收下吧。”
“你送给了我一枚印章,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话一说完,他就跑的不见踪影。
弘历没法子,只能将沙漏收下。
翌日一早,四爷即将带着府中三位阿哥进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一出,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钮祜禄格格自是高兴的很,耿格格是喜忧参半,可到了李侧福晋和弘时这儿,就只有难受的份儿。
在弘昼与弘历没出生之前,弘时一人独自霸占着雍亲王府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旁人也不计较他到底是福晋还是侧福晋肚子里生出来的,毕竟偌大一个雍亲王府只有他一位阿哥,在众人看来,以后整个雍亲王府都是弘时的,对他自是尊敬有加,甚至是阿谀谄媚。
等着弘历与弘昼接二连三出生,一个阿哥变三个阿哥,弘时在王府中的地位不说一落千丈,却也是大受影响。
随着李侧福晋被软禁,怀恪郡主被送去庄子上“养病”,弘时也受到些许影响,如今听说这消息,已满十岁的他气的直吸鼻子,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李侧福晋脸色没比他好看到哪儿去,宫里头有规矩,像这等六岁以下的孩子也就除夕进宫给皇上磕个头,剩下的时候都是在各自府中养着。
一来是孩子太小,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夺人性命的年代,时常出去走动,的确是有许多危险;
二来是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若面圣时吓哭了或者吓尿了,好事就变成了坏事,所以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如今皇上发话了,谁都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李侧福晋握住弘时的手,低声道:“你莫要伤心,也莫要难过,你如今几岁,那两个小崽子又几岁?”
“额娘打听过了,诚亲王与恒亲王都有立世子的打算,他们一个是你阿哥的三哥,一个是你阿玛的五弟,你阿玛夹在他们中间,到时候他们奏请皇上立世子,难道你阿玛还能不去吗?”“到了那一日,你阿玛难道还能立那两个小崽子为世子?这话传出去,可别把人大牙都笑掉了。”
说着,她更是替弘时理了理衣裳,正色道:“那弘昼一次两次得了皇上喜欢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皇上从未见过他如此胡闹的小孩,突然见上一次只觉得新奇。”
“若等他犯了事儿,你看皇上还会喜欢他吗?等到你被立为世子,你就和他们不一样了。”
“听话,莫要因这等小事儿影响了自己心情,乖乖跟着你阿玛进宫,乖乖给太后娘娘拜寿,叫皇上和太后娘娘瞧瞧到底谁才是好的。”
弘时噙着泪点点头。
李侧福晋别的话他没听进去,可有一句话却是牢牢记在了心里——若是弘昼到了太后娘娘寿辰那日闹出事来,不光阿玛会厌弃他,就连皇玛法都会厌弃他的。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弘昼狠狠栽个大跟头。
只是他忘了,他也好,弘昼与弘历也好,皆是四爷的儿子,他们与四爷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若弘昼丢了脸,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面上无光。
对于弘时的嫉恨,弘昼是半点不知情,如今他正被耿格格拉着做新衣裳了,过几日就要前去寿康宫拜寿,自然要穿的喜庆些才是。
她更是问起瓜尔佳嬷嬷关于太后娘娘的喜好:“……嬷嬷也是宫中的老人,从前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不知道太后娘娘可有什么讲究?”
太后是太皇太后侄女,虽说瓜尔佳嬷嬷一直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却也能时常接触到皇太后的。
瓜尔佳嬷嬷虽只是弘昼身边的嬷嬷,看似与寻常嬷嬷无异,可到了这等关键时候,她的好处就显露出来。
她斟酌片刻,道:“太后娘娘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自太皇太后故去之后,她老人家更是深居简出,很少出来走动。”
“从前太皇太后尚在时,太后娘娘就不愿过寿,直说劳民伤财,想必这次寿辰也是皇上的意思。”
“只要五阿哥到了那日安分守己,乖乖祝寿,即便五阿哥不得太后娘娘青睐,也不会惹太后娘娘不喜的。”
耿格格悬着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些:“如此最好了。”
说着,她就要常嬷嬷打开库房将所有的料子都拿出来看一看,想着弘昼这是第一次在众人跟前露脸,得好好拾掇拾掇才是。
弘昼却是心不在焉的,眼神时不时落在院子里,最后更是道:“额娘,我想出去玩。”
耿格格想着进宫在即,原是不欲答应的,可想着这孩子向来跳脱,昨日进宫一整日怕是憋坏了,有就松口了:“好,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得早些回来,额娘还得帮你做新衣裳,若是回来晚了,衣裳可赶不及的。”
弘昼点点头,迈着小短腿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