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他是真心实意替四爷出主意的。

谁知下一刻四爷就冷声道:“不必了,难道我还嫌王府泄露出去的事情不够多吗?”

声音是斩钉截铁,仿佛这话不是从伤心欲绝的他嘴里说出来的。

弘昼:得,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得不说,四爷如今就能瞧出日后严酷帝王的形象了。

耿格格连忙出来打圆场。

四爷是真的伤心,沉着脸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倒是耿格格心里是惴惴不安,她一想到要陪年侧福晋说话,就浑身不自在。

平素她可和年侧福晋没什么来往,若是她过去时,年侧福晋又咳血了或病情恶化,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钮祜禄格格便替她出主意,要她这几日称病躲在院子里,年侧福晋差人来请,她则借病不去,实在挨不过去了,年侧福晋请三回就去一回。

到了最后,钮祜禄格格更是道:“……就算这事儿闹到王爷跟前,你也是站得住脚的。”

说着,她的声音更轻:“如今她落得这般境地,怕也不敢与王爷说三道四,若她在病中还这样不安分,只怕王爷与她那最后一点情分都要没了。”

耿格格听闻这话却是摇摇头,道:“罢了,王爷既要我去与她说说话,我去就是了。”

但她还是担心的很,临去年侧福晋院子之前,不仅又是洗头又是洗澡的,更是连香露都不敢用,更是将身上的首饰都褪了下来,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弘昼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自告奋勇道:“额娘,我陪您一起去。”

他也怕年侧福晋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耿格格仔细想了想,也点点头,有弘昼在,她与年侧福晋也没那么尴尬。

很快,弘昼母子就牵着手到了年侧福晋院子。

院子,还是从前那个院子,依旧收拾的干净利落温馨,好似就多了些药味儿而已。

可若仔细一看,好似又觉得这院子少了许多东西,比如,人烟气儿。

等到弘昼见到病榻上的年侧福晋,更是吓了一跳,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年侧福晋就瘦的没了人形,原先秀美的一张脸瘦的颧骨都凸了起来,看着怪吓人的。

也难怪,四爷会对她网开一面。

年侧福晋在看到弘昼这一刻是眼前一亮,咳嗽一阵后还叫锦瑟给弘昼抓糖吃:“……这牛乳糖是我二哥从四川带回来的,与寻常的牛乳糖不一样,里头加了干果,味道不错。”

“我每次喝了药,总要吃上几颗,弘昼你定会喜欢吃的。”

四爷并未不准年家送东西过来,只是每一样东西总是要细细检查的。

弘昼就乖乖坐在一旁吃糖。

年侧福晋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面上,只觉得和从前每一次一样,是越看弘昼越喜欢。

她一直都想有个孩子。

有个她和四爷的孩子。

而弘昼,就符合她对孩子的所有幻想,虎头虎脑,活泼可爱,会逗得她和四爷哈哈大笑,叫她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过了好一会,年侧福晋的眼神才从弘昼面上挪开,低声道:“耿格格,今日……我是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的。”

“我与王爷说想找你说话,也有这个原因。”

“就我这身子骨,有些话若是再不说,只怕以后就再没机会说了。”

锦瑟当即就要带着弘昼下去,弘昼想了想,便跟着她下去了,不过,他远远守在外间,

能看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并不能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

等着里间只剩下年侧福晋与耿格格两人,年侧福晋这才虚弱道:“耿格格可还记得几年前你曾生了一场怪病之事?我已与王爷说了,这件事是我做的手脚。”

她像是没看到耿格格面上的惊愕之色似的,咳嗽几声后道:“那时候我就喜欢弘昼,想着若是你没了,弘昼就能养到我身边来。”

“今日我要与你赔个不是,我也知道当初差点害死你,不是我轻飘飘与你道个歉,这事儿就能了了。”

“你恨我、怪我,也是我活该的。”

“如今我落得这般境地,许多时候都忍不住想是不是我作孽太多,所以我腹中的孩子没保住,是不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可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是一片痴心为了王爷的……”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来。

耿格格本不是那等擅于言谈之人,虽心里还是怪罪年侧福晋,嘴上也只会翻来覆去说些“您别说这些,您的病会好的”之类的话,却决口不说不计较当年之事。

直到这时候她仍记得当初是多么害怕,不是害怕自己丢了性命,而是生怕自己撒手人寰,独留弘昼一人孤苦无依,所以如今只说些场面上的话。

聪明如年侧福晋,又何尝不知?

她流着泪道:“便是太医和大夫们在我跟前并未多说,但我也知道我这病好不了了,再拖下去,也只是勉强度日罢了。”

“当初我嫁给王爷时,我阿玛为我备下的嫁妆不菲,我死后便将我所有的嫁妆留给弘昼吧。”

耿格格扬声就拒绝:“年侧福晋,您别说这般丧气的话,况且也没有将您嫁妆留给弘昼的道理……”

年侧福晋却摆摆手道:“不,耿格格,你听我说。”

“我是真的喜欢弘昼这孩子的,便是当初有一阵曾对他不喜,也是猪油蒙了心,如今想来,这孩子也值得我这般喜欢。”

“只怕我看不到弘昼娶妻生子,便将我的嫁妆留给他,一代代传下去,也不枉费我养过他一些时日……”

耿格格还想再劝。

谁知年侧福晋竟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仿佛咳的肺管子都要出来了。

候在外间的弘昼也听到这声音,与锦瑟等人一起凑了过来。

只是年侧福晋咳的话都说不出来,锦瑟连忙去请大夫了。

耿格格没法子,只能先带着弘昼离开。

回去缓福轩的路上,耿格格是一言不发。

弘昼见状不免多问了几句。

耿格格便将今日之事都与弘昼讲了,叮嘱他这事儿不得外传,甚至连弘历都不能说,最后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惹得我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恨年侧福晋了,她虽不算好人,却也没坏到了骨子里。”

若换成平日里,弘昼听到自己即将得到这样一大笔银子,定会高兴坏了。

可今日,他只觉得心

里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