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这次就是顺便过来看看你。我听人说,你在调查局很受大家喜欢。这样也好。浔儿,异能从来不是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关键。有时候人活着,靠的不仅是运气和实力,还有心态。”
雁风浔笑说:“外公你的意思是,我实力不行,运气不好,但胜在心态强,对吧。”
辛霍拍拍他的肩,道:“也许不仅是心态强。”
放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辛霍就这么走了。雁风浔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感觉应该是一句好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辛霍的好意,总是不太能坦然接受。
雁风浔对于一切无缘无故的好意,都显得不太信任。辛霍的亲外孙都昏迷不醒这么久了,生死未知,他却还不远光年外地跑来另一个星球,关心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外孙,雁风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进到客厅,把那两个杯子拿去厨房洗了,让627帮他开灯。
627却没有反应。
雁风浔蹙眉,又喊了一声:“627?”
还是没反应。
雁风浔拔出了芯片,重新安装,还是没反应。
坏了?这么突然?
某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瞬间炸了出来——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辛霍干了什么?
雁风浔突然冲进书房,门确实还是锁着的,打开以后,抽屉里的拘束簿和档案袋都还在。
没有问题啊?
他想了想,然后按了一下开灯按钮,悟了。竟然跳闸了。
雁风浔把芯片插回不用电的智能终端腕表上,627立刻活了过来,刺耳地“滴”了一声:“警报警报!电路爆炸!”
“爆什么炸,跳闸不懂?”雁风浔隔空一个意念操作,把电闸拉起。
627的机械音发出不可置信的想法:“有我在还会乱跳的闸,实在不可理喻!一定是遭到攻击!”
雁风浔本来想笑话它两句,但表情瞬间冷下:“你的意思是,有你在,本来不应该跳闸。”
“当然,主人,我是您亲自调试出来的,我不可能会让电闸出现这种情况。”
“……”雁风浔不敢掉以轻心,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那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收录页。
档案袋的收录页按理说是无限产生的。
它的原始数量只是五张,但每收录完一个异能,会自动多出来一张白纸补充。因此每次打开,至少有五张。
雁风浔自己身上随身携带一张,那么这个档案袋里就应该有四张空白纸张。
他平静地数,拿出来一张,便无声地念:“1……”
“2……”
“3……”
当他再抽出下一张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紧接着,是连鞋都没脱就跑进来的踢踏声。
书房门被拉开,秦招一瘸一拐地冲进来,满脸惊喜地抓住雁风浔的手说:“有线索了!有新发现。”
雁风浔眉梢一跳,看见秦招的衣服里露出若隐若现的绷带,像是刚止了血的模样。又看见秦招的一只眼睛完全充血,眉骨被划伤。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秦招的右小腿以一个几乎扭曲的角度往外拐。
“你……”雁风浔吞下一口脏话,尽可能温和地问,“你怎么会受伤?”
“伤得不重,我自己止血了。你先听我说,我找到你妈妈的档案了。二十年前总局一处的作战总指挥萧拂,最高级机密档案,封存在一级仓库。”秦招眼中的兴奋完全无法掩饰,他甚至露出了二十五年都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的笑容。
可是他不理解,雁风浔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你光是止血了?有没有让人帮你疗愈。”雁风浔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卧室带去。
但只走了一步,秦招拐了一下,雁风浔没说话,弯腰将他抱起。
秦招没有被人用这种姿势抱过,有点不习惯,他稍微推了推,说:“我自己走吧,身上都是别人的血,脏得很。”
“秦招。”
“嗯?”
“先别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雁风浔目光平直目视前方,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放下,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抹,一手的血,“安静点。”
秦招这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嘴角也有血。他有点后怕,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的血有没有滴在地上。他已经很努力地包扎了,但毕竟自己给自己缠绷带,有时候没那么精细。而且他也没吃药,这会儿鼻血流了就停不下来。
雁风浔从浴室接了一盆水过来,一言不发地给秦招脱了衣服,重新处理伤口。
之前在死亡岛做异能习得测试的时候,他从彭呸呸那儿习得了净化,但没习得修复。好在他这里还有很多药可以用。而且秦招好死不死,身上还真的带点毒。他的净化也算有用。
秦招中途其实是有一点痛的,因为雁风浔在给他把骨头掰正的时候,唤醒了疼痛。但他忍住了。他感觉到雁风浔心情不太好,小心地问:“你不想听听萧拂的事吗?”
“想。”
“那我说给你听。上午的时候,我——”
“先别说话。”
“……哦。”秦招只能闭了嘴。
他这一禁言,就是好一个多小时。最后吃了药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天色已经从下午的烈日高挂,变成夜黑风高。
秦招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处理得很好,毒没了,伤口吃了药以后渐渐愈合。唯一的不足就是,雁风浔给他用了太重的药,导致他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没有力气。
他睁眼的时候,雁风浔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因为没开灯,黑暗中只有雁风浔一双银灰色的明亮眸子挂在那儿,吓了秦招一跳。
“你怎么坐在这儿?”秦招撑起身体来,按亮灯,他本能地觉得雁风浔这会儿需要哄一哄,于是伸出手去。
雁风浔靠过去,抱住了他,等秦招把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他忽然站起了身子。秦招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被拎了起来。
他本来想松手坐回去,结果雁风浔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大腿根——或者严格来讲,其实已经托住了他的屁股。
秦招不太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刚想说话,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秦招愣住,脸噔的一红:“你干什么?!”
雁风浔没说话,看他想推开自己,就圈住秦招的腰,啪的又一巴掌扇下去,掌下柔软的部位忽然就绷紧了,秦招猛地往后一掀身子就想跑。雁风浔松开手,等秦招跑出去一点,两根藤蔓就把人拖了回来。
秦招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被窝,一拱一拱的,企图挣脱。雁风浔看他脑袋抬起来,就又把他按下去,然后扒了他的裤子。又是一巴掌,这一下又重又狠,声音脆得让人心悸,钝痛带点火辣辣的刺感。他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秦招疼得浑身一机灵,伸手捂住后面:“你!这简直不像话!”
雁风浔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道:“不是喜欢挨揍吗?我帮你。”
“不要这样。你……你先放开。”
秦招莫名地觉得有点害怕,大概是因为,以前雁风浔不管什么样子,总是会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做什么会让雁风浔高兴。
但现在的雁风浔,给人一种,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的错觉。
“你喜欢痛,我就让你痛个够。为什么不要?”雁风浔单腿跪在床边,手下用了点狠劲儿,按住秦招的脑袋,不让他抬头,也不和他对视,“忍着吧,我奖励你的。”
雁风浔的巴掌落得很慢,每一下都像是故意在给秦招准备时间,但打下去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所到之处瞬间红了大半。
“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听话,先放——啊!”
秦招满脸涨得通红。
与其说是痛不能忍,不如说是这种羞辱的感觉不能忍。他在作战中受了多少打,都没有此时此刻这样令他难堪。竟然被人扒了裤子打……荒谬至极!
“你让我听话,你又听话了吗?”
雁风浔的语气四平八稳,要不是他下手那么狠,秦招甚至都听不出来他生气了。
“你走之前,我教了你两种方法,可以把练寿夫引出来。第一,如果他今天再不见你,你就在中午最多人看手机的时间点往总群里发消息,圈出练寿夫,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守势大战迫在眉睫他一个局长却不务正业。大家会怀疑,会讨论,会逼他不得不出来解释。”
“第二,你可以修改审讯结果,故意告诉一处的人,你从邢谶思的记忆里发现总局还有一个内应,而且就在一处。多的什么也不说,等着练寿夫来问你。不管他是不是和雁飞霄有勾结,他必须要从你这的打听清楚所谓的内应真假。”
“起初我觉得这两个方法,都不能算上策,毕竟要在别人面前露出一些破绽……可你更厉害,你选了连我都想不到的第三种,你他妈就这么硬闯。秦招,你厉害死了。”
话音未落,巴掌又响,疼得秦招弓起了腰,想躲躲不掉,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是值得冒险的,据理力争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他们今天一定有问题。我有预感,这次没有进去,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你借口倒是很多。但现在总局一处几乎大半的人势元都比你高,你完全不考虑过这个问题?”
“势元比我高不意味着他们能打败我。”
“这么自信?那我真好奇,我当初从手里救的人是谁?悬崖边往尸偶的武器上自杀式撞过去的是谁?没有我,你那两次会如何?”
“那次杀不了我,他也只是在拖延。尸偶……是意外。我最初没有往那上面想。”
“你经得起几次意外?”雁风浔冷下声。
这次,他没有打秦招,但秦招却抖得更厉害。
就像雁风浔的巴掌落在了他脆弱的灵魂上,让他知道,他已经无可辩驳。
秦招不得不示弱,低低道:“我只是想帮你。”
“我让你拿命帮?我是这么跟你说的?”雁风浔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你有没有脑子?”
“……”秦招没了声音。
他有点委屈,这是种很陌生的情绪。以前秦招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他不会做错事,做错也没人敢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说他做错了,秦招也无所谓。
所有人都可以说他冷血无情草菅人命除了打架一无是处,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雁风浔说他没有脑子,他就觉得很难受。不是因为他觉得雁风浔说错了,相反,他觉得雁风浔是对的。
他就是没脑子。
他当时只想着,闯进去,抓到练寿夫的破绽,他就可以帮雁风浔找到重要线索。他可以质问练寿夫有没有教雁飞霄恨他哥哥,他可以趁自己重伤,共感练寿夫,他可以在一处寻找机密档案。他可以为雁风浔做很多事。
他得到那些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往回赶,满心欢喜,心花怒放。他想要雁风浔开心,可是雁风浔生气了。
“对不起。”
沉默了许久后,秦招再也不挣扎了,他趴在床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心口也一阵一阵地难过。
可笑的是,秦招以为当他这样示弱了,雁风浔就会放过他。然而并没有这样好的事。
“你不爱我,秦招,你不心疼我。我已经多少次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受伤,可是你不听。我讨厌你。”
“不要这样……”秦招浑身一抖,努力想转过身去抱雁风浔,却根本无法动弹,“不要讨厌我。对不起,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
“你在害怕吗?你凭什么。”雁风浔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膝盖抵着他的腰窝,“你总在受伤,像是要死了一样随时可以抛弃我……你最讨厌了,秦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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