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第五个火葬场

它很清楚的,纵然元幼平对它心狠手辣,可对众生万众,对她的神国子民,还是很好的,她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强大庇佑者,从不会因为善恶而苦恼,可今日她混沌了她的底线,变得陌生而疯狂,渗进了乌黑的底色。

她被撕扯着,面目全非,它竟有些怕。

怕她就此不回头,怕她再也不是它那个元幼平。

它怕。

练星含捧起她的脸,软唇吻着她的血渍,从脸,到颈,一块又一块地,将它们肮脏的吞咽下去,仿佛越快洗去这罪恶,就能让它的元幼平恢复平常,她当是天之骄女,诸天最高的那一支金夜旋覆花,她高贵凌越,她怎么能像它,成魔成鬼,堕落至这泥泞的恶地?

“小爹。”她竟冲着它笑,说的是诛心之语,“我这样不好吗?我学你的呀,学你,怎么祭了这苍生,我跟你一起脏到最恶,不好吗?让我死于畜生的地狱,这不是你最期望的吗?”

它怔了怔。

是啊。

多少次,它都想元幼平沦落成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牲口,它会给她戴最紧的颈圈儿,喂她最恶的情爱,把她沦丧尊严地养在身边,要她又腥又痛,它是那样强烈地仇恨,又强烈地崇慕

,这个将它爱海玩弄的坏东西。地大笑,沙嗓格外诱人。

“我的小天帝,我的小姑奶奶,你是九极四海之君,可不是那什么神女,她那两下功夫,也就配糊弄下这些小傻子了,你何等八面威风,那些小骚蹄子该为你端茶倒水铺床暖被才是,你自是要跟我平起平坐的!”

是久违的,又熟悉的管教口吻。

郑夙加重语气,“极乐教,不准去。”

从她变成一匹小野马到处乱骑凤凰开始,在她个人行事上,郑夙就不怎么爱管她了,这种捎带凌厉的管束语气,阴萝还有些怀念一本正经的少年郑夙。

但怀念归怀念,她今天要走,九根鹿角的郑夙都拉不回来她!

阴萝回头,笑意微寒,“郑夙,你这又是用什么身份来管教我呢?是道侣吗?还是大兄?还是这天阙至高神祇的诏令?”

“……是道侣。”他软了声息,“是夫君哥哥,是我,求请你。”

“你忘了么?你同我结的双圣契。”

“那就解契!”

她扬起手,望着他那束眼的丝绸,一字一顿道,“请诸天元祖师见证,上及九霄,下落黄泉,天地为证,日月同盟,我已负郑夙,便是违天!若天有知,教我六界共戮,神台堕坠,永不入轮回!”

“——郑阴萝!”

他似有些不可置信,掐着她腕心的指骨是颤的。

“郑夙,你知道的,我要的心上人,他可以笨一点,可以不那么清醒,可他,要永远站在我身边,我错了他也要跟我一起错,纵然今日我屠了全神洲,他也只会笑着擦拭我的血剑,跟我说一句,小裙乖乖做得真好,我知道这很无理取闹,我也知道在我彻底坠魔失去心智那一刻——”

她平静道,“最爱我的夫君哥哥,会杀了我这个血洗众生的魔头。”

“郑夙,我们的道本就不同,殊途从不同归,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你身边,但少年哥哥心里装着青天明月,东海乾坤,众生万象,你嫌我吵,嫌我闹,嫌我不够乖,我也花了一些心思,装乖卖俏,才让你习惯我。”

“郑夙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相合。情未生时,小时候我迁就你,情到浓时,长大后你依从我,可我们是昏暗洞穴里的两尾怪物,从来都没有辨清对方的本相。”

“就连你的疯,都是在窥见我的喜好后,装给我看的,不是吗?”

郑夙扣紧她的指尖,尾端微微泛白。

“所以,郑阴萝,就这一战失利,你就要丢下我?”他举起她的手,似某种依恋,放在脸颊轻轻摩挲,“郑阴萝,你要丢下,跟你一起长大的,哄着你睡的郑夙哥哥么?”

郑夙侧过颈骨,将脸埋进她的掌心里,小小的,嫩嫩的,沾着热腥。

他鼻尖抵着,唇肉碰着,轻轻嗅进胸腔,瘾一般让他无处可逃。

而她踮起脚尖,双唇相依,也轻轻咬出了郑夙喉间那一颗哭喜天子印,湿得缠了丝。郑夙并不放开她,他低下颈,舌尖捥弄,含着她的唇,欲要将子印勾回他的身体里。

阴萝更快,当场吞了回去,她绽开了一个得意的笑。

纵然瞧不着,郑夙仍能感受她,他贴着她的甜嘴儿,“留下来,萝祖宗,这是你我的诸天,他们不听话,你多管几次,我绝不插手,好吗?”

她仍在笑。

有一丝不安缠上了他的颈,就听得她说,“郑夙,下次见面,纵然我在极乐圣教,纵然你在神阙高天,纵然我们争锋相对,你仍会是我最爱的高神大兄,对吗?”

郑夙缄默片刻。

“可我已厌倦做你的端庄兄长。”他嗓音清沉,略带着哑意,“郑阴萝,长大之后,你的第一要事,就是要逃离郑夙哥哥的身边么?你已经不记得你说过了,不管来日如何,你都会久伴我身侧。”

“童言无忌呀大风吹去,傻哥哥你怎么能信呢?”

“我信。”

郑夙舌尖冰凉,像一头饮着奶汤又微微噎气的小猫儿,轻轻舔她掌心,冷缕丝绸却浸开了血,顺着他脸颊两侧,如延绵不绝的红线,缓慢滑落下来,他柔缓清晰地重复,“我信的,我信有一天你会向我跑来,不是找哥哥的妹妹,而是找夫君哥哥的乖乖。”

教乖乖抓周的那双手,抱乖乖上桌吃饭的那双手,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吗?

“是嘛,那夫君哥哥能不能成全乖乖最后一回——”

阴萝吻过那一抹遮眼的绿绸带,指尖同时勾出他心间淋漓鲜红的一缕情丝红线。

“你能不能更痛一些,再痛一些,成全裙裙乖乖的情道呢?”

郑夙,我的郑夙哥哥,你怎么还不明白,神祇只有为情死在高台,他才会是最无可取代的唯一月光。

我爱神祇坠情海,明月碎高楼那一霎的永恒的绝美。

可我。

从来不爱神祇,也不爱明月。

也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