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第五个火葬场

郑夙已经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了,他哑着声,“你多少开个口,别这样逼疯小哥,行吗?”

姑奶奶瞟他苍白失血的唇,开了第一次尊口,“你都囚禁我了,再把我毒哑,也不是事儿,要毒哑就干快些,别这样钝刀子割肉磨着我。”

“……”

郑夙抬手,比往常更慢,去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他指尖顿了顿,又追了过去,这次碰到了她的唇,也是干涸的,他哪里这样养过她,就算是在他最手忙脚乱的时候,也是把这小祖宗养得肥肥润润的,康康健健的,能打死一万头小牛犊。

郑夙又倒了一些山泉水,捧在手心里喂她,“喝一口,祖宗。”

她又嫌恶逃了。

郑夙没有办法,强硬定住她,咬破自己的唇,喂了一些甜血进去,舌尖被她抵触抵着,他又用了几分劲力推了回去。

“……只跟小哥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快活吗?”

她狠狠骂他,“不快活,不快活死了,我就不该惹你,你个老古板儿!”

“好。”

他突兀打断她。

“那我让你走,让你万世都快活。”

“你个只会……什么?”

郑夙离开她的唇,没再吻她,“在那之前,你先听话,吃点东西,你的法身要崩到极致了。”

郑夙又给她做了一碗油泼辣子面,是长命面,放了熏肉,炒了干豆角,满碗都是亮汪汪的,热辣辣的,还煎了一个麻油鸡蛋,竟意外的卖相。

阴萝怀疑这是她龙生的最后一碗。

郑夙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自己挟了一筷子吃掉,又过来喂她,他想了想,把阴萝抱在了腿上,“你不是总怪我,小时候没有抱着喂你吗?现在感觉怎样?”

阴萝被喂得含糊不清,说得什么,他其实没听清。

其实也无所谓了,他以后也不会再记得。

冬至,是人间的冬节,也是她的第

()一千五百零八个生辰,神洲年岁太长,对这些小年轮并不在意,他总是按照人间来给她过,人间短暂,才会更加珍惜每一刹的烟火大祭。

郑夙立在床边,从那绒丝暖被里,抓出一对少女的脚踝,骨棱棱的,都不丰润了,这条小龙蛇为了跟他抗争,竟这样狠得下心。郑夙摩挲片刻,又将新织好的小袜给她套戴上,大约是哪一处没缝紧,漏了两根脚趾头出来。

郑夙:“……”

要被自己的烂活气笑了。

许久,他掩住眼,低低笑了,又似哭,“难为你了,郑阴萝,兄长这手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烂。”

可兄长能怎么办呢?

不管庖厨,还是针线,他总不擅长。

就连得到你的欢喜,我也极不擅长。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郑裙裙,抓得你太紧,怕你厌烦,放得你太远,又怕你跑远,我真是不知所措的。

“郑阴萝,你又长了一岁,要生生性性,醒醒定定。”

这是他周游诸天万界,无意学来的一句俏话儿,他觉得很适宜,很活泼,便用来做她的生辰词。

最后一片落雪飘了下来,他从她眉心捻去,缓缓合上了小窗,遮掩了最后一丝月光。

郑夙法身一转,衣袍烈烈作响,双足之下,便是九万丈的天渊。

神世天渊,并不是只为了关押罪魂,它还有另一重的暗天劫——

可断情,断念,断尽一切繁杂与虚无。

只有斩断这一具情身的羁绊,消磨掉所有的过往记忆,他才不会时刻想要将她囚禁在身边,他才能淡然看待她与其他男人的情欢。

你要的是这自由么?那我就给你。

天风寒凛,祂一掷而下。

雪又落满了万重神山。

渊底,昏暗。

神堕。

黑直高马尾凌乱地散开,血迹斑斑如一长束红花,死寂,平静,又苍白,蜿蜒在无边净雪里。

郑裙裙,离开我,你会长久欢庆,万世快活吗?再做你兄长,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地扑向我的怀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兄长真想做你的嫁妆,随你去哪里,你挟着我,抱着我,我始终是你的珍贵不离之物。

郑裙裙,我那九千七百八十六座诸天房产,以及欠你的一千五百零八件的压祟钱,兄长放你床头了,你就原谅我那一只织破了脚趾头的小破袜吧,好不好?

以后再不会有了。

总会有那么多人,奉你为至爱,它不够起眼,也不够偏爱,就当是一桩笑话,你笑一笑,就也过了。

郑裙裙,我的小裙乖乖,我的胖萝卜头,我的鲜奶胖团子。

我那爱咬哥哥的祖宗小丧彪。

真可惜,还没能教会你怎么爱我。

郑裙裙,好暗,我快看不清了你。

往后天光烈烈,你再也无需回头,跑向小哥了。

郑裙裙,我已看不见你了,你是跑远了吗?先别跑那么快,让兄长再看看你。

郑裙裙……

郑裙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