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提”,鱼国令史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出了两三个头,这何止是煞神,简直就是个凶人,当下连挣扎都不敢了,任由对方带来的侍卫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鱼国令史?好歹也算是个高官,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子昭从此人怀中搜出一枚令信,在核实了对方的身份后,面色更冷,“你鱼国人少地偏,能作战的人拉出来也不足上千,就能瞧不起庞国在鱼的这些人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国君突然下令,让我们设法毁了庞国使团的粮草,君有命,我们岂敢不从?”
鱼国令史不知道子昭身份,还以为是使团中的高级将领,为了保命,只能将责任往上推去。
“诸位既然知道我们人少地偏,就该知道我们筹措这些粮草也是不易,这说烧就烧了,给我们多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哇!”
听说是鱼国国君下的令,一同前来追捕的几个庞人俱是吃了一惊。
“赶紧回去,向王女禀报此事。”
能在王女身边伺候的几个侍卫,都是国中大族之后,第一反应是鱼国国君起了反意。
他们商量了下,为了最快速度返回,便由子昭领着两个侍卫带着这个鱼国人先驾车回去,其他人跟着多犬女在附近再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纵火之人作为佐证。
子昭驾着战车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行馆,将抓到的鱼国令史送至了王女的面前,由她审问。
大多数庞人对子昭的印象都是“王女身边的那个高大鸮卫”,也有些王卫知道这个筑人有出色的近身肉搏之能,可由于对方几乎和王女寸步不离,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其他的本领。
此刻,庞人见他驾车返回,直接将那个鱼国令史“提”了回来,速度快不提,带回来的还是纵火中为首那人,大多都重新开始审视起王女身边这个男人的才干,眼神颇有些考量之意。
子昭却仿佛毫无所觉,将那人往王女身边一扔,就和往日一般,站到王女身后去了,好似他就真的只是在外面随便晃了一圈回来。
在子昭带回鱼国令史之前,庞国的使臣们已经清点了所有的损失,发现被烧的不但有粮草,还有他们携带的作为货币的珍贵食盐。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不但没有了粮草,还没有了钱,哪怕他们大多都武勇过人,那也不能不吃不喝不补给的去王都。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鱼国人所赐。
霎时间,庞人们狠戾的目光几乎能凌迟了这个鱼国令史,铺天盖地而来的恶意让鱼国令史瑟瑟发抖,瘫软在王女的身前。
“什么时候接到的命令烧粮?”
阿好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鱼国人,垂首问他。
“今,今日中午。”
那人瑟缩着说。
“你将粮烧了,向谁复命?”
阿好又问。
这位王女带给人的压力太大了,鱼国令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向,向鱼王复命。”
“果然是这个畜生!”
听到这个答案,几个原本不信的庞国使官全咒骂出声。
“你们准备怎么复命的?”
阿好状似好奇地问,“回鱼城去?还是有人专门等着消息?”
鱼国不大,鱼国的主城离此处边境不过一天的距离,可以说顷刻便至。
不过鱼国人并不似庞人那般大半聚居在庞城周围,而是依照水泽划分而居,所以鱼王也不是时时都住在鱼城,经常要在国内各地巡视。
庞国主宰了鱼国上百年,庞国王女对鱼国的了解比对自己国家也差不了多少,鱼国令史听到这个问题便身子一震,死活也不愿意说了。
“王女,用刑吧!我不信他能什么都不说!”
几个武将狰狞地说,“待我把他的肉一块块片下来,他什么都会说!”
听到庞人威胁的话,那令史一直抖,看起来就快晕过去了,可还是不说一个字。
审讯虽然方便,却太过浪费时间,阿好看了那令史一眼,漫不经心道:
“灭一个鱼国还要什么借口,他们冒犯了我就是理由。”
“我是庞国将军,持王钺在手,我的命令就是军令,他烧我一队粮草,我就烧他一国粮草。现秋收在即,就算鱼国人靠打渔为生,口粮总还是要留的,你们说,我若下令将鱼国所有田中的粮食全部烧光,他们的百姓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
其他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跃跃欲试道:
“那自然是不能的!”
“烧什么啊,王女,现在这些粮食也能收一点了,咱们直接把他们的粮收了当口粮算了!”
“我愿为将军分忧,率队烧粮!”
这些庞人每多说一句,那鱼国令史表情便越发难过,再一想他得罪王女不要紧,可要说国人因此被迁怒是真的没有活路了,不禁嚎啕大哭。
“求王女给鱼国人一条活路,真的是国主临时授命,不管百姓的事啊!”
“怎么给你们的消息?你们往哪儿复命?”
阿好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次,鱼国人答了。
“是王子鳌亲自来传的令,因为事关重大,王子在南方的渡口等候结果,他让我们一旦得手,就去南方的野渡涉水离开。”
鱼国令史哭诉道,“我也不知道王子和国主为何敢冒犯王女您,我国与鱼国交好上百年,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你烧我们粮草的时候,为什么不想一想也许有误会!”
一个庞人怒道,“你就没想过,我们真断了补给,难道不会找你们报复吗?”
对方此刻已经沉浸在背叛主君和得罪庞人的双重恐惧中,哪里还听得到对方吼什么。
小国生存本就艰难,现在眼看着灭国之祸又在眼前,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但这番话却点醒了阿好。
一个鱼国令史都能想到鱼国和庞国交好百年,一旦得罪无法收场,鱼国的国君难道是傻子,不知毁掉烧了他们粮草会惹来灭国之祸?
可如果说对方是不管不顾,就要打破臣服的盟约,要杀掉她这个让人忌惮的强敌,那也不该只是烧粮。她若为鱼国国主,要么倾全国之力对他们这三百人发动伏击,要么就干脆放火烧掉行馆让他们伤亡惨重。
光烧掉粮草,对他们这支出使队伍来说根本不伤筋动骨,就算饿几天,走几日也就回国了,这么做,他们只能徒增个强敌。
除非……
除非他们笃定自己这支人马回不去,或即使报复也有限。
他们哪里来的这个胆子?
他们又哪里来的这个底气?
阿好越想越是心惊,眼皮子直跳,再一看对方瘫软成这样,就知道他们的国主虽然命使馆烧了他们的粮草,却没告诉他们为什么,多问也是无用。
“找几个善于伪装的侍卫,打扮成鱼国人的样子,跟着这个鱼国令史去野渡口复命,设法擒住王子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