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恩客,奴家是浮萍,自然是要奴家向您行礼的。”季听见他甚是在意礼数,不知为何有些气恼。如果不惦记着自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这日子还能熬下去,可要是时时想着之前的荣耀,她估计早就羞愤而死了。
续断绷着脸,不自在的开口:“……总之你不能对我行礼,以后也不准,知道吗?”
“嗯。”季听冷淡的别开脸,觉得对他的喜欢好像也没那么多了。
续断没发现自己惹师父生气了,便和以往一样耐心侍奉她,一连过了几日后,他往老鸨那交的钱用完了,又怕自己离了师父,师父会出什么岔子,于是只能将身上那些凡间物件抵给老鸨,这才能一日日的守着师父。
他本可以点石成金糊弄老鸨的,可因为时时担心因果会报应到季听身上,只能用这些凡间的寻常法子。
季听看着他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少,哪怕总因为他气闷,也有些着急了。
又是一日,续断彻底没钱了,也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了,只得找到季听道:“今日下午我离开半日,取了银钱便过来。”
“你不必过来了!”季听立刻道。
续断愣了一下:“为何?”
“……总之你不要过来了。”季听别开脸,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抛下万种,他还是花钱的恩客,她没资格说这些。
续断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浅笑一声:“你担心我银钱不够?放心,我有许多金矿,只是往日没用处便没管,待会儿回去挖上一些回来,足够养着你了。”
“我不想见你。”季听听到他这些疯话,眼神都有些变了……他不会是因为花了太多银子,脑子有些不好了吧。
续断只当她如前几日一般使小性,怎么看这样的师父都觉得有趣,季听在他的目光下红了脸,又有些气恼他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续断看够了,便离开了青楼,去他的金矿里挖金子了,挖了几斤后又去采了几块玉石,这才放进乾坤袋回青楼。
他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一进门便和老鸨撞上了,老鸨慌乱一瞬,忙招呼:“申屠公子来了呀,楼中小翠可是仰慕公子已久,不如让她陪公子喝酒?”
“不用。”续断说着径直往楼上去。
老鸨急忙拦住他:“小翠不行那柳烟呢?素素也无事,您看不如……”
续断猛地停下,脸色难看的看着她:“季听呢?”
……
季听正勉强笑着躲开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厢房的门被踹开了,她看到来人后愣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
续断和她对视一眼,看到离她极近的男人后额间戾气一闪而过。季听看到出现一瞬的痕迹愣了一下,再看向他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续断阴沉着脸走向她,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就往外走,被打断玩乐男人当即叫嚷起来。他冷冷的看过去,原本还发火的一屋子人突然眼神涣散,各自回到位置上继续饮酒作乐,仿佛彻底忘了续断和季听了一般。
季听正不言不语的想从续断手中挣扎出来,并未注意到身后诡异的一幕,在被强行拉到卧房后,她咬牙甩开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很快便会回来,谁让你去跟那些男人喝酒的?”续断恼怒的关上房门,转过身红着眼眶质问。
季听顿了一下别开脸,淡淡道:“您是奴家的客人,那些人也是,奴家没有只陪您一个的道理。”
“我会付钱!”
“他们也会!”季听冷着脸看向他,看到他泛起水光的眼角后颇为不忍,可想到不能再让他流连烟花之地的事,只能硬下心肠。
续断倔强的盯着她,明明算起来如今的她比自己还小上一些,可在她面前就是生不出半点气势。半晌,他嘴唇微微发颤:“我会把你带走,在那之前,你……”
“在那之前,我会被老鸨扣着,直到人老珠黄才会放过我,而你呢?难道要一直出银子养着我?若真是如此,恐怕你就算有几座金山,也不够你败的!”季听一字一句的说着,眼底也隐约有了泪光。
续断沉默一瞬:“我其实不止有几座金山,我还有……”
“都不重要!公子好心救我,我心里知道,可是听儿福薄,受不得这些,”季听仰起头,将泪意生生咽了下去,“公子还是走吧,您这样帮我,只会让我心生不安,与其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被您护着,我倒宁愿接些普通恩客,攒些银子待到人老珠黄时,还能自己找个依靠。”
季听说完,便再也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在身后抓住了胳膊。
“不管是金山银山,或者是我的命,都该是你的,你不要不安。”续断颤声道。
季听却只觉得可笑:“不管是金山银山,或者是您的命,都是前朝公主的,而不是我听儿的,趁还未宵禁,您早些离开吧。”
说罢,她便狠着心肠去拽他握着自己的手,可挣扎半晌反倒将自己弄疼了,也不见他松动半分。季听又来了恼意,正要说些更恶毒的话赶走他时,突然听到他沉声道:“你不是只要普通的恩客?那我便做你普通的恩客。”
季听愣了一下,随后觉得无奈又好笑:“我的意思并非……”
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拦腰抱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扶住他的肩膀,惊慌的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消除你的愧疚心。”
……这能怎么消除?没等她愣完神,她便整个人都落在了床上。季听怔愣的看向续断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认真后突然有些着慌,急忙就要去推他。
原本只是在想办法解决目前困境的续断,看到被单里惊慌的姑娘后,眼底突然染上一层水光,他喉咙发干,丹田处似乎有无名之火,翻涌着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殆尽。
季听紧张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动作。续断也紧张,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的紧张,他取了手帕蒙住了她的眼睛,在她什么都看不到后才温柔道:“都交给我便好。”
“……嗯。”季听知道自己答应是不对的,她该坚决叫他离开,从此再无瓜葛,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他。
这些日子没有来得及撤下的大红床幔落下,遮住了一室风光,隐隐有哭声传来,最终还是在男人低沉的安抚下趋于平静。
一切都透着温情,却又似乎慌乱不堪,直到被单上落下一点污泽,续断才明白初相见的那夜之后,季听为何要刺伤自己。
夜渐渐深了,处处笙歌的地方也安静了下来,贪杯的人各自尽欢,一直到天光即亮才算歇下。
续断侧身躺着,伸手抚平季听浅蹙的眉头:“累了吧?”
季听浑身都痛,身上的汗如水洗了一般,闻言只是困倦的点了点头。续断拘谨的将她抱进怀中,半晌低声道:“睡吧,剩下的交由我处理。”
“……嗯。”季听不知道他要处理什么,闻言也只是懒倦的应了一声,很快便沉沉睡去。
等到她睡着,续断这才从乾坤袋中取了灵泉水,将她和被单上的污秽一并清了,等到她因为干净的感觉而舒展眉头时,这才转身出去了,给老鸨的梦境做了点手脚。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尽快将季听带离这个地方,否则单是再看到她与旁的男人说话,都可能让他被心魔影响。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房中,坐在床边看着季听沉睡的容颜发呆。他竟然……对自己的师父做了那样的事。
昨夜的一切出现在脑海中,续断指尖一颤,脸上泛起一抹红。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做这么欺师灭道的事,更没想到在他心里一直神圣的师父,有朝一日也会在身下露出那种表情,还会轻轻揪住他的衣领,哀求他轻一些……
不能再想了,多想一分,都是对师父的亵渎。
续断既恼恨自己的把持不住,又隐秘的为和师父的亲近感到欣喜,一时间情绪过于复杂了。
没有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乱轰轰的声响,续断冷着脸在床边设了结界,免得那些人扰了师父的清梦。很快便有人过来请续断了,续断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直接跟着过去了。
季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睁开眼睛后没看到续断,便要起身去寻人,却在刚动弹一下时忍不住闷哼一声,又瘫回床上歇着了。
……有些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多正人君子,结果稍微给点甜头就能变成牲口,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季听心里抱怨着,却又忍不住觉出丝丝甜意。
正当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续断平静的走了进来,看到她后顿了一下,不自在的走到她跟前,帮她盖好了被子:“你身子可还好?”
“……嗯。”季听的脸上染了一层殷红。
续断想到什么,耳根也开始热了,他咳了一声别开脸,这才能开口说话:“方才老鸨已经允了你赎身的事,我把你卖身契拿回来了,你先在这里歇上两日,等我安排好了便接你过去。”
季听微怔:“怎么会……”
“就是出了一些事,总之她已经答应了。”他在老鸨梦里加了暗示,不怕她会不答应。
季听还在愣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要从这里出去了,续断看向她,眼底不自觉的带上点点温柔:“以后你便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