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山站在一边,随他视线望去,“你在看什么?”
商朝说:“不要你管。”
何向山看看他,不知这孩子又在耍什么脾气,见霍怀秀出来,便迎过去,“将军。”
霍怀秀:“这里没你的事。”
何向山迟疑一下,清清喉咙,低低道:“将军,听说……四爷回京了,就这几日的事。”
霍怀秀抬手,“商朝。”
商朝心不在焉的给他一点碎银子。
霍怀秀将银子抛给何向山,“城南泰山庙后街巷尾包子铺,有多少买多少。”
何向山僵了下,抬头看天色。
将军不是就要启程了吗?这时候去,等到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他还会在这里等?
霍怀秀道:“听不清楚?”
何向山心神一凛,忙答应:“卑职这就去。”他的身影消逝在逐渐亮起的晨光中。
霍怀秀看着季先生坐进马车,翻身上马,正准备出发,却见商朝仍向后张望。何向山不知道少年的心思,他怎会不清楚,当即嗤了声。
车里的季先生劝道:“给你买糖葫芦,那是把你当弟弟。给你买酒喝,才是把你当自己男人,想开点。”
少年冷冷道:“喝酒误事,我不喝。”
季先生饮一口清酒,懒散道:“随你,我当年想的也差不多,现在?年轻真好……”
商朝气恼,扬起鞭子,迟迟不落。正要放弃,忽然目光一亮——终于。
晨色微寒,一辆马车急匆匆行来。
驾车的依旧是扮作小厮的太监,马车才停下,帘子撩起,青衣侍女先下来,站稳了,又去扶她主子。
少女人影还不见,清清甜甜的声音先到:“赶上了吗?吉祥——”
“赶上了,公主别急。”
玉清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想是时间紧迫,面上脂粉未施,头饰只一根白玉簪。
她抬眸。
那人骑在马上,背靠朝阳,人如暮色。一袭黑衣,满身的阴森鬼气。
玉清看他已经准备走了,也不磨蹭,快步上前,站在他身旁,仰起脸,飞快的说:“不是来留你的。”
霍怀秀不动声色,等她下文。
玉清刚想开口,总觉得别扭,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颇有兴致的眸子。
老人一手瓜子,一手酒囊,摆出看好戏的架势,不料被抓了个现行,干咳两声,“商朝,小两口说话,咱们远着些……商朝?”
少年早不在马车上。
季先生尴尬,只好自己下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往旁边去。
玉清见他走远了,将怀里的东西高高举起,“给你。”
霍怀秀接下,意料之外的轻。
玉清说:“只是衣服——你、你真没了,不发丧,总要有人给你披麻戴孝吧!你交给商朝,尺寸大了,叫他别介意,反正只穿一两天……”
她语速极快,说个不停,并不是真有一肚子的话让他倾听,而是……而是心底深处,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地方,悄悄的想着,再不说,只怕永远没机会。
他要走了。
这个她见过的最阴暗,最神经病,最被害妄想症的男人……他要走了。
在十六岁的年纪,从未与至亲之人告别,见过旁人的生离死别,却没有切身体会。这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的人,终将一去不回。
终于,话都讲完,无话可说。
她攥紧拳头,看他一眼,回头就跑。
“公主。”
玉清停住,没来由的难过,想哭,不愿哭,转身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手一扬,一道弧线抛出,落进她手里。
是一个青花瓷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