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霖嗤笑,什么艺术,不就是把“丑”换了个没那么难听的说法么!
秋博简将最后一份资料放下。
是合同。
宋筱看清楚,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什么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离婚之后,她罕见的,第一次手足无措全身发凉。
这是一份梦筱珠宝和蒋家的合同,但……不该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这……
“宋姨,眼熟吗?”秋霖讥诮,“是不是没想到?”
“不要说您没想到,蒋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们也想不到啊!”
宋筱闭目一霎,她从桌面上抽了一张纸轻轻的将脸颊擦干,柔弱的神色快速收敛,面上不动如山,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指尖有多冰凉。
“蒋珺出了意外,苏青星要去医院看他,您也去了医院阻拦苏青星,说了很多让蒋夫人无法认同的话,所以这份合同才到了我们手上。”
“见面时,蒋夫人就差指着我爸的鼻子说话了!”
“您不想知道蒋夫人说了什么吗?”
宋筱嘴唇蠕动,半晌,在秋霖秋漫和秋博简的视线之下,只愈发的挺直了背脊。
“她说,我们秋家对蒋珺有成见不是什么新鲜事,漫漫看上蒋珺眼光不好,但我爸也不见得看人能看的好准,然后她把这份合同砸在了桌子上。”
“说,当初两家准备订婚的时候,你张口闭口都是夸她儿子的好,说漫漫不懂事,不够体贴,年纪小爱吃醋,她眼瞎信了,觉得你好,把蒋家新开采的玉石原料都按市场价优先给你,想着是亲家,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您说的不是实话,闺女从秋漫换成了苏青星,对蒋珺的评价那简直是天上地下,那天在蒋宅把人骂了,她儿子做错了事,她认。”
“但是苏青星自己跑医院来,她儿子还摔了腿在病床上,你又去咒她儿子,你的女儿你体贴,她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非议他,有错两个都有,没有全怪她儿子的道理!”
“既然你要两面做人,她也没必要做好人,这份合同秋家不知道,她就把原件拿来了,两个姑娘对调后您的态度、对蒋珺的评价,她也一一口述,骂您的那些话,我就不说了,但是我觉得她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
“蒋夫人对我爸说,按你的说法,如果她儿子真是个火坑,那你当初还要推秋漫往里跳,简直其心可诛!”
秋霖把合同拍桌面上,怒容满面,书房气氛也紧绷到极致。
秋博简直直看着宋筱,宋筱深呼吸,漠然回视。
秋博简:“流言蜚语没有证据,那对着这些我查出来的东西,别人当面对你的评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筱面无表情,“蒋夫人拿合同去秋氏干嘛?这份合同她要怎么处理?”
“她要撕毁,说好聚好散,就当没签过,蒋家的原件在这儿,你的那份原件她也要。”
宋筱嗤笑,“她想的倒美,我给过的定金呢?”
“全数奉还,退到梦筱公司的账面。”
宋筱摇头,边摇头边笑,不知道笑蒋夫人还是自己,“我定金都给了,如果我不愿意撕毁,执意要蒋家履行合同呢?”
秋博简心冷透下去,宋筱闭口不提秋家的事情,只说和蒋家的合同,这是要挽回能挽回的损失,对于无法挽回的,连应付都不愿意了。
他果然走眼得厉害。
“那就打官司,蒋家照法院判决的赔偿,如果你不怕撑死,就吃这笔赔偿金。”
宋筱的脸白了几分。
蒋家在申城香江,甚至整个南方,都是说得上话的老牌宝石供应商,合作的珠宝公司和大小供应商不知凡几,她要是配合作罢了合同,蒋家不会理会她,但也不会为难她。
如果她要打官司,那么梦筱的原石供应只怕……
蒋夫人在威胁她,还很成功,掐着她的七寸。
手紧握又放开,如此几番,宋筱牙齿都要咬碎,挤出话来,“好,撕毁,按她的意思来就是。”
“你还有其他的话想说吗?”秋博简重复。
宋筱骤然讽刺的笑起来,“说什么?说你找的这些证据,还是说我有多对不起你女儿和秋家?十恶不赦自我检讨?”
那笑意又变得险恶,“秋博简,如果我真的知错能改,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秋博简想也不想。
宋筱神色恢复平静漠然:“那我无话可说。”
“哭我也哭够了,可怜样也装不出来。”宋筱把手上沾了泪的纸巾团成一团,不屑扔垃圾桶里,挖苦道,“当初是你求我来的,公司事情多,我却去天天给秋漫处理学校的纠纷,大冬天她发烧我给她去医院守夜……没有功劳有苦劳,这话我说的从不亏心。”
“你就说,要怎么处理我吧。”
短时间内狡辩,哭泣,知道无望后又大变脸。
饶是秋霖,也叹为观止。
秋博简长出了口气,神色怅然。
“我有想问的。”冷不丁一直没说话的秋漫开了口。
宋筱眼神无波无澜,看向秋漫:“煽情的话就省了吧,不乐意哭了……”
“宋姨,”秋漫打断她的话站了起来,眼里蓄起一层浅薄泪光,亮晶晶的,“有一点我始终不懂,求你给我个痛快。”
“你也说了,自从来秋家之后,没有功劳有苦劳,你帮我办理转学,去学校处理无数次纠纷,在我犯错的时候耐着性子从来也没有一句重话,乃至我发高烧,你半夜开车带我去医院输液,隔天早上不得不在病房内开视频会议,为我做了这么多……”
秋漫顿了顿,“都不是假的。”
“但今天这些也是真的。”
秋漫沙哑道:“你为什么恨我?”
是的,是恨,不是不待见,更远甚于不喜欢。
处心积虑的,要宠废她,为什么?
上一世秋漫离开申城的时候,被蒋珺伤了个透,等到宋筱发作,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付种种,逃一样去了国外生活,这一句问话,也始终压在心底,时不时回想,想不明白,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