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便跟郭郎中道:“姚大人回来了,我也是有许多疑问,且让姚大人来说罢。”
那咬了姚升的水蛇,幸而是无毒的,姚升一瘸一拐地进来,此刻已经回了神,还要行礼,却给西窗制止了:“姚大人,您能活着就谢天谢地,您身体有恙,别弄这些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把一碗热热的鸡汤递给他。
姚升大喜:“多谢小公公,真是贴心。”吹了吹,觉着不甚热,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姚升是个很机灵的人,见郭郎中在,他知道杨时毅跟兵部游尚书的关系也很好,郭郎中也算是游尚书的心腹,便道:“咱们这一行可谓危机重重。我也没想到居然会给人算计。”
郭郎中皱眉:“谁敢算计姚大人跟温侍郎?是这寨子的人?我隐约听说寨子里有什么内奸。”
姚升说道:“只是寨子的人倒也罢了,最难提防的是自己人。”
郭郎中越发吃惊。
姚升说道:“原本杨大人派了一位心腹陈大人佐助我,当时温侍郎要留下的时候他也一并留下,可偏偏次日给毒蛇咬伤,没有及时救治。那会儿我还只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勾结寨子里的内奸暗害了的。只为除去了陈大人好摆弄我跟温侍郎。”
郭郎中倒吸一口冷气:“勾结?是谁如此胆大?”
姚升苦笑道:“背后是谁嘛我是不知道,只是决异司跟随我的一个也反叛了,当时我跟温侍郎下了坑洞,他背后偷袭,只是被我反杀了。我见势不妙才让温侍郎跟他换了衣裳,又弄坏了他的脸伪装成温侍郎,果然有人将这尸首带走……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如今我们死里逃生,还要提防那些没现形的人暗中捣鬼。”
郭郎中愕然:“谁敢在朝廷大事上如此妄为?若是昨儿真的交战起来,可知后患无穷?”想到这个,极为后怕。当时他本来是不主张动兵的,但是其他人认为驸马给害了,等同于宣战,郭郎中也怕皇帝怪罪下来,因此才身不由己地同意了。
阑珊听姚升说完:“姚大哥辛苦,不如且先去休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料理。”
姚升点点头,又看了看阑珊的肚子:“小舒,别太操劳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老改不了口。”
阑珊笑道:“哪里就计较这些。”让飞雪陪着姚升先出门去了。
中午时候王主事带人回来了,满头大汗,脸上还有些污渍,官袍也脏了,身后的人抬了满满两竹筐子的矿石。
他进门的时候就难掩脸上惊喜之色,道:“是锡矿,是难得的原生锡矿。”
此刻木恩等留守此处的山寨众人因不知怎么样,都围着看,有人拿着那锡在手中举着,不知是何物。
阑珊见他确认了,便道:“可知多少?”
“很多,很多……”王主事喜形于色:“那坑洞很长,我试着叫人凿了,矿石也极厚。”
得了这片丰富的锡矿,对于朝廷而言自然又是一项珍贵的矿产,不管对工部还是户部都是极为有利的好事。
但阑珊就没那么高兴了。
她早就料到这片锡矿面积一定不小,否则也不会造成山寨的的妇人们四年不能生育。
但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山寨的人,以及如何说服他们搬迁。
正在此刻,有一名山寨村民来到:“族长请舒司正去祠堂。”
早在先前听到牛角号响,就知道一定有大事,此刻大概是商议妥当了。
阑珊站起身来,吩咐王主事:“抬上这些东西。”
一行人缓步往祠堂而去,祠堂内外都站满了山寨的人,见他们来到便让开一条路。
木老先生站在山神画像下,见王主事的人把竹筐放在院中,便问道:“这是什么?”
阑珊垂眸:“是锡矿。山寨的女子之所以不能有孕,就是因为地底下富含的锡矿。”
木老先生愣住了:“什么?”
其他的人也都吃惊地面面相觑,木恩也诧异道:“舒司正,你说的什么?因为这些东西妇女才不能怀孕?为什么?”
阑珊道:“锡矿会影响人的体质,《耳谈》中记载——凡锡产处不宜生殖,故人必贫而迁徙。意思是有锡矿的地方,对于生育是十分不利的,当地一定会人丁稀少,最终……被迫迁徙。”
其他人还在发呆,木老先生已经听懂了,他吃惊地看着阑珊道:“你说迁徙?你是让我们离开湄山?不行!不行!”
他一连说了两声“不行”,突然有一位长老道:“舒司正,你说的倒像是颇有道理,又抬了这两筐子不知什么东西的,莫非是想糊弄我们吗?要是真的像是你说的一样,为什么四年前我们村寨毫无问题,如今却是这般呢?难道原先这锡矿影响不到我们?还是说原先这锡矿不存在,现在却又存在了?”
这话正中症结。阑珊本来也为此事而困惑,且也没想到头绪,突然听这长老反问,突然心头一动。
“你说什么……”阑珊皱眉问。
木老先生也听的清楚,当下道:“不错!如果真的是锡矿的原因,那锡矿一直都在,为什么四年前都好好的,可见这些是糊弄人的话!”
人群中听了,有人道:“昨儿木长老说她不是决异司的舒司正,是假的,难道真的是来诓骗我们的?”
康跃等原先在旁边静静听着,并未干涉,直到现在,才往阑珊身边走了一步。
却见阑珊皱眉似乎在想什么,并没理会底下人的议论纷纷。
“说啊,为什么不说话了!”
“什么锡矿,就是故意骗我们的!谁信你们!”
“她是假的,是假的,朝廷要害我们!”
木恩夹杂在其中,虽然并不怀疑阑珊,但是看到族人们这样激动,何况那锡矿的说法,也的确让她惊心,若真的是阑珊所说,那么他们就要搬迁了,如何舍得?
而且同样的锡矿,为何是四年前没事儿,四年中就这样了?木恩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康跃对鸣瑟道:“待会儿若是动手,你先带舒妃娘娘走,我们护卫。”
山寨人多,又擅长五毒等,防不胜防。鸣瑟一时也紧张起来,手按剑柄,但是看阑珊,却见她丝毫都没留意别的,只是微微地蹙着眉,异常安静地不知想什么。
“说话啊!给我们一个解释!”
“骗人的,你不是决异司的舒阑珊!”正在湄山山寨的人正步步逼近的时候,突然“吽”地一声牛角号响,瞬间现场鸦默雀静。
这牛角号只能在重大事情发生之时才会给吹响的,此刻却不知是谁如此大胆,众人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听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她的确是决异司的舒阑珊!”
话音刚落,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许多寨民都诧异地看着,不知何人,只有木老先生跟身边几位长老盯着,其中一人道:“是小姑姑!”
木老先生睁大双眼,忙迎上去:“真的是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