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云直白告诉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郝宝宝想不明白。
骆城云没有同他过多解释,告诉他:“以后你也不能叫他东康爸爸。”
“那我该叫什么?”
“尚东康。”
又过了一会儿,小奶音在耳边响起:“爸爸,你和东、东康叔叔是不是吵架了呀?”
当郝宝宝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骆城云才说道:“没有。”
“那、那是为什么?”小眼睛闪闪烁烁。
“是不是东康叔叔惹你生气啦?”
“那爸爸会不高兴吗?”
“爸爸别难过哦,你还有我呀。”
……
孩童的安慰一句接一句,郝宝宝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断和他说一些软贴的话,试图能让骆城云好受些。
可他不知道,骆城云完全不在乎尚东康,相反,尚东康这么做,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如果尚东康真的情深义重来找他的话,反而更加麻烦。
骆城云掐着身边软乎乎的小脸:“你很闲吗?还不睡觉。”
“我?我不咸,我是甜的。”团子还在和他装傻。
“再说话就回屋。”骆城云下达最后通牒。
郝宝宝不敢说话,可身边有坨东西翻来翻去照样吵得骆城云难以入眠。
系统温和如水的声音正好拂去他内心烦躁:[孩子睡不着的话,可以试着给他讲睡前故事哦。]
“听不听故事?”骆城云问。
郝宝宝眼睛都亮了,他及时捂住嘴,疯狂点头。
系统讲一句,骆城云重复一句,讲到最后,困的是他。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白雪公主拒绝了那个毒苹果,王后问她为什么不吃我的苹果,这苹果可甜了,白雪公主告诉她,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讲到后期,骆城云神志越发模糊,察觉到郝宝宝已经睡了,他松了口气,放开怀中的团子,独自睡去。
他梦见了一个人,不同的相貌,相似的声音,他永远能在人群中一眼将他认出。
梦里的声音,格外熟悉。
一周后,房东说自己儿子要回本市工作,要收回房子,限骆城云三天内搬走,这个月的房租也不收了,之前交的押金也还给他。
骆城云本想开口提退房的事,房东一发难,正和他意。
门外房东单方面示威郝宝宝并未听清,等到骆城云告诉他:我们要搬走了。
郝宝宝手里的塑料水杯掉落在地,水泼湿整个地面,郝宝宝眼中充斥着强烈的不舍:“为什么要搬走?”
“为了去别的地方生活。”骆城云给了他回答,“宝宝不愿和爸爸一块走吗?”
“愿的愿的。”郝宝宝赶忙表态,生怕自己说晚了骆城云就会丢下自己。
他也有自己的小请求:“走之前,可以和隔壁的爷爷奶奶道别吗?”
“可以。”即便对方不说,骆城云也会提醒他。
郝宝宝冲向对面,按响门铃。
里面的人很快开门:“是宝宝啊,大白天的怎么来了?你爸爸欺负你了?”
“不是的,我爸爸对我可好了。”郝宝宝摇头否认。
来这住的日子,郝宝宝几乎没出过门,成天待在家里,唯一认识的就是隔壁邻居,是他们在郝亿忙着找人的时候负责郝宝宝的一日三餐。
对于郝宝宝来说,隔壁的爷爷奶奶,是这个世上除了爸爸以外最亲近的人。
现在要走,他最舍不得的也是他们。
不出骆城云所料,郝宝宝回来时身上挂满了东西,有特产有挂饰,两手拖着满满两大袋子的“爱”回家,怕郝宝宝拎不动,邻居还特意将东西搬到了屋里。
一番交谈,郝宝宝情绪难免失落,一连好几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骆城云安慰他:“以后你长大了,还有机会回来。”
“真的吗?”
“嗯。”
蔫了的小草顿时充满活力,给骆城云展示隔壁爷爷奶奶送他的物品。
叽叽喳喳的团子,看着总是讨喜些。
隔壁邻居对于郝宝宝的喜爱,是建立在对骆城云的谴责上。
他们亲眼所见郝亿对孩子的漠不关心,成天往外跑,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家,第一次团子来敲门,可怜巴巴地对他们喊饿的情形。
老人家心都碎了。
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狠心。
好在骆城云过来后,情况有所改变,他们原先都升起收养郝宝宝的念头,后来从郝宝宝口中得知父亲对他怎么怎么好,再加上郝宝宝对于父亲的依恋之情有目共睹,他们这才打消了收养的想法。
或许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却是孩子心中最亲近的人。
他们的离开是在早上,凌晨四点,骆城云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抱着还在睡的团子,走出家门。
“乖,自己站一会儿,站不住就靠门上。”骆城云放下孩子,缓声说道。
郝宝宝睡眼朦胧,眼睛都睁不开,软趴趴地贴着门继续睡。
骆城云蹲下身往隔壁门缝里塞了张纸条,再将信封放在门外的门垫下,里面放的是房东退给他的租金,全当是替郝宝宝交的伙食费。
一点一点把纸条塞进去,他拍拍手起身。
察觉到他动静的团子迫不及待向他张开双手:“爸爸,抱。”
他抱起人,提起行李前往车站。
早上七点。
隔壁夫妇发现了门口的纸条,原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捡起来一看,是骆城云在纸上写感谢他们这些日子对宝宝的照顾,门垫下放了个信封,记得拿。
打开门,信封果然存在,撕开一看,里面厚厚一打现金。
老夫妻愣了:“这孩子……”
“他能这么做证明是个好的,宝宝跟着他,我也放心了。”
“是啊。”
中午十二点。
有人在门外把门敲得巨响,人去楼空的屋内始终无人应答。
那对夫妇越发急躁:“这郝亿,说让他再考虑考虑还真不给我们回信。”
“都是你,当初两万的时候非说人家孩子有毛病,现在好了,孩子也没了,我看你过年回家怎么和我爸妈交代。”
“郝亿,你开开门,钱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他们没等到骆城云,反倒是隔壁邻居开了门,老头臭着脸告诉他们:“这家人一早就搬走了,别敲了,吵死个人。”
“搬走了?搬哪儿去了?”
“怎么好端端的搬走了呢?”
“不知道。”老头甩上门,回屋和自家老伴告状,“这郝亿,还真有卖孩子的打算。”
“我命苦的宝宝哦,不会真被他带去卖了吧?”
“唉。”
动车上。
郝宝宝独自一人坐在座位看包,邻座的女生见他长得乖巧拿了个苹果逗他:“小朋友,吃不吃水果呀?”
“不吃。”郝宝宝警戒心十足,头摇得和拨浪鼓差不多。
“真不吃呀?”女生遗憾道。
郝宝宝偷偷咽了口口水:“不吃。”
爸爸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骆城云刚去车尾接了热水泡了碗泡面,手里还拿着份盒饭,回到座位上。
盒饭给了团子,自己吃泡面,这些天他这幅身体的长相有了些许变化,和之前的五官没什么不同,但浑身的气质却更上一层。
女生就坐在骆城云旁边,面对他不自在地红了脸,一双眼睛不断暗中打量。
想要个联系方式,却又不敢。
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搭讪道:“你弟弟还挺可爱的。”
骆城云讶异:“他不是我弟弟。”
“那是……”
“爸爸,我想吃你这份。”郝宝宝的开口让形式变得明朗。
女生一脸懊悔。
好端端的帅哥,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
“小孩子不能吃泡面,不健康。”骆城云没同意。
郝宝宝:“可是泡面好香啊。”
骆城云:“觉得香是吧?那你多闻闻。”
郝宝宝:“呜。”
他不情愿地吃起了盒饭,动车上的盒饭味道不怎么好,扒了三两口就饱了,郝宝宝同他抱怨:“爸爸,盒饭好难吃。”
骆城云赞同他:“我也觉得。”
旁边的女生笑了:“你们父子俩相处挺有意思的。”
“孩子的妈妈呢?很少见有父亲带娃的。”
这题郝宝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眨巴着眼望着骆城云。
骆城云胡话张口就来:“他在工作。”
“那平时就你一个人带小孩吗?很辛苦啊。”
骆城云:“不会,该做什么他都会告诉我。”
真正的智能百科书系统在此刻发出了个疑惑的问号。
他什么时候还当妈了?
女生比他们提前一站下车,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抹了把郝宝宝的脸蛋,又滑又嫩,车上偶尔的闲聊,使她早打消了要联系方式的念头。
心中只剩下浓浓的羡慕之情,夫妻两的感情真好,孩子也长得可爱。
p城。
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坐了长达八小时的动车,才总算来到这座陌生的地带。
前世郝亿手里的那块翡翠,就是在p城拍出了千万的价格。
骆城云就近找了家酒店,把坐车坐累了的郝宝宝哄睡,独自前往拍卖行。
或许是骆城云表现得太过自然,即便身上穿的衣服过于寒碜,一路上畅通无阻,专业人员同他对接,他拿出口袋里的那块翡翠时,见过无数珍贵藏品的接待人也眼前一惊。
光是这成色,就能判断绝非凡品,骆城云就只是这么随手一掏,把千万级别的藏品看成了路边摊买的十块钱一个的玩具。
“待拍卖结束之后,我们的人会同您联系的。”
处理完手头重要的事,骆城云赶回酒店,开门声将床上的郝宝宝吵醒,他揉了揉双眼,迷糊道:“你去哪儿了爸爸?”
“出去买点吃的。”骆城云随口应付。
谁知郝宝宝接着问:“那我的呢?”
骆城云:“忘了。”
团子脸上明显的不开心。
骆城云出言补救:“我以为你还在睡。”
“哼。”郝宝宝小小地对他发了一下脾气,之后很快将自己哄好,“爸爸快过来,我们一起睡,这床可软啦。”
“好,你赶紧睡。”团子不再揪着不放,对骆城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便顺着对方的心意来。
他们在酒店一连待了一周,除了骆城云白天偶尔出去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和郝宝宝待在酒店里。
郝宝宝也不傻,这样高消费的住所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某日趁着骆城云在床上看书时,拉了拉他的衣角。
“饿了吗?我叫人送餐。”骆城云合上书,显然理解到了错误的意思。
“不是。”郝宝宝按着他拿起电话的手,担忧道,“我们住了这么久,爸爸还有钱吗?其实宝宝住哪儿都可以。”
骆城云:“我算算,好像快没了呢。”
郝宝宝:“那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
小孩对于金钱的概念还不怎么明确,但他从电话里知晓,郝亿曾经为了两万块想把他卖了,郝宝宝哀求道:“爸爸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等我长大了,能给爸爸挣到两万的,就算是十个两万也可以,宝宝很厉害的。”
“你为什么,还觉得我会把你送人?”骆城云喉中有些干涩。
郝宝宝说出实情:“因为上一次,爸爸对我也是这么好。”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形成了一个定向思路,爸爸对他好,就是因为不想要他了,迟早会把他送给别人。
骆城云不知道说些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得美,就算住天桥底下你也得和我一块吃糠咽菜。”
“糠咽菜是什么?好吃吗?”郝宝宝只捕捉到了这个重点。
貌似言语中还有些期待。
系统不厚道地被郝宝宝的蠢给感化了。
骆城云:[你们确定不再查查这孩子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系统:[他的智商检测高于常人。]
骆城云:[和你比呢?]
系统:[数据不同,无从比较。]
经历了数十天,骆城云收到了拍卖行的打款,带着郝宝宝离开酒店,在p城,买了第一栋房。
郝宝宝住进去的第一天整个人都是懵的。
“爸爸,你该不会去抢银行了吧?”童言无忌的话语令他挨了一顿轻揍。
“我们以后真的住这里吗?”
“可是爸爸你不是很穷吗?”
骆城云被烦得没法,开口告诉他:“对,你爸很穷,为了这栋房子,你小子以后得卖身还债,知道吗?”
郝宝宝这才不敢说话。
背对着骆城云,他摸摸掰起手指数:“一、二、三、四、五……那我得多久才还得清啊?”
十六年后。
意气风发的少年从跑车上下来,身着不菲,长相更是出乎人的帅气,他显然是这个圈子最中心的人物,身边家世良好的少年都围着他转:
“安少,你爸又给你买新车啦?”
“关你屁事。”郝安给了他一个白眼。
郝宝宝在十岁那年,改名郝安,原因无他,郝宝宝个人觉得这个名字太娘,强烈要求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