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却同柳氏道:“营中有营中规矩,我若偷行苟且,没被人发现便罢了,但凡闹开了,整个闵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柳氏唬得一愣,讪讪道:“你说的对,是为娘眼皮子浅了。”
她又欣慰地紧抓简玉纱的手,泪眼盈盈地说:“恩衍,你果真长大了,不枉娘辛苦拉扯你长大,你曾祖父在天有灵,必然会保你重振门楣!”
简玉纱拂开柳氏的手,说:“我走了。”
柳氏忙不迭点头,心想着“儿子”五天后才能回来,一路追去安顺堂大门前,眼巴巴看着人远走得背影都没了,才扭头回院子,和“简玉纱”清算。
闵恩衍尚不知风雨将至,眼浮笑意,只等柳氏打发他回去早些歇息。
柳氏拉着脸,嘴角沉着,目光阴狠地剜闵恩衍一眼,道:“跟我来祠堂。”
闵恩衍笑容僵在脸上,疑惑道:“去祠堂?”
闵家祠堂,除祭祀或家中人生死嫁娶大事,一般不开,好端端去祠堂作甚?
闵恩衍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了祠堂。
一到祠堂,闵恩衍傻眼了。
四个粗使的婆子,膀大腰圆,齐齐立在祠堂里,个个瞪着圆眼睛上下打量他,似庖丁解牛,只片刻工夫,便知道他身上哪里适合下刀。
闵恩衍一激灵,头皮都是麻的,他小心回想着昨日的表现,明明不曾有半点错处,柳氏甚至赏了他两块糕点垫肚子,缘何会请四个婆子恐吓他?
且看这四个婆子,早早候在祠堂,显然是柳氏早有吩咐,那为何早上不发作?
闵恩衍想不透,只亦步亦趋跟在柳氏后面,战战兢兢问道:
“母亲,这……”
柳氏不理他,自顾上一炷香给死去的老伯爷,掩面泣道:“伯爷,妾身平生没有一件事对不住你,只恨娶了个目无尊长的儿媳妇,今日便借列祖列宗的面,一诉妾身心中委屈。”
闵恩衍急得跳脚,他这些日还不够忍辱负重吗?!
他大喊道:“母亲,我几时目无尊长了!”
柳氏插好香,转身厉声道:“人证确凿,你还敢抵赖?昨晚我便听我的丫鬟说,现在府里四处
都是谣言,说你恨我拘着你抄佛经,恨我故意饿着你,说我是个恶婆婆!简直败坏我的名声!”
“母亲,我没有!”
闵恩衍心中是怨的,但根本就没往外吐露一个字。
他连忙解释:“母亲,我早起便去见你,天黑才回荣月堂,哪里有功夫对下人说闲话?”
柳氏耸肩冷笑:“看看,看看!露出马脚了,你话里话外,不就是恨我拘着你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闵恩衍:“!”
他!哪!有!
柳氏面色狰狞道:“贱蹄子倒是颇有心计,你虽没主动传流言,却故意叫丫鬟看见你吃残羹冷炙,变着法儿告诉下人们我苛待你。我原以为你是个单纯人,才不计较你家道中落,门户低微,没想到你城府这般深,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哪有半点配得上我儿?娶你还真不如当初就娶……”
说到这儿,她便打住了。
但闵恩衍却心里清楚柳氏要说什么,闵家娶简玉纱还有内情,而且柳氏也决计不是不看重门第的人。
闵恩衍还浸在混沌茫然之中,柳氏已经给几个婆子了使眼色。
四个婆子立马撸起袖子,其中两人钳住闵恩衍,压着他跪在两尺见方的青砖上,另两人站在左右,磨拳擦掌。
闵恩衍真的慌了,柳氏前几日再狠,也不过是拿书砸他的头,今日这像是要上刑!
他试图挣脱粗使婆子们的手臂,但一个女人的身体,如何比得过两个粗使妇人的力道,便是他真身上阵,只怕也扭不动分毫。
柳氏似乎欣赏“简玉纱”挣扎的样子,她也不发号施令,直等“简玉纱”挣扎的没劲儿了,死鱼一样任人宰割,才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闵恩衍浑身酸软,喘着粗气,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他甚至想过,告诉柳氏真相,但是柳氏会信吗?
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简玉纱”在府里根本就无依无靠,柳氏想要欺负死“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前一世的三年,她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不等闵恩衍多想,柳氏已经换了脸色,站在他的正前方,睥睨着他,好似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的脑袋一口咬掉。
寒气从闵恩衍的骨头里渗出来,他惊恐地望着柳氏,瑟瑟发抖,连话也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