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中国人口真是多啊,我和火柴挤了半天挤进了舞池,刚站稳我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抹布一样布满皱纹的脸。

多蹉跎啊,吓死我了。这大妈的年纪我目测着最少也四张多吧。怪不得别人说

“古老的北京,年轻的上海”啊,真年轻啊。我刚惊魂甫定,台上的dj就开始喊口号了,舞池里的人全疯了,双手齐用,紧跟指挥。

那dj说得多好啊,说得真好啊,我怀疑丫是一先锋诗人。提到先锋诗人,我就想起我在大一学期末的那档子事儿。

那时我在学校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其实这也和我爸面子大有关系。而顾小北是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所以我和他跟校长副校长一起坐在嘉宾席上看节目。

坐在顾小北旁边的是学生会主席,但学校领导都宠着顾小北,不怎么买那主席的账。

这主要也是因为顾小北的父母都是纵横商场的豪杰,每次学校拉赞助都是顾小北出马,而且都是一万两万地拉回来。

如果换作那主席,别说一两万了,就是一两千也得把他给拉歇菜了。而且顾小北拉赞助特别狠,拉完康师傅就马上拉统一,拉完麦当劳马上就拉肯德基。

那天我左边是顾小北,右边是一特蹉跎的副校长,有个节目就是一先锋诗人朗诵诗歌。

瞧丫穿得特朴素,结果一张嘴就甩出一句:女娲啊,您的隐形眼镜儿,碎了吗?

一脸严肃的疑问表情跟大尾巴狼似的。我旁边的副校长一口茶就喷出来了,那个激动啊,一张嘴一双手直哆嗦,结果一副粉红色的假牙扑通掉茶碗儿里了。

我当时一恶心,于是也跟那儿直哆嗦。挤着挤着我和火柴挤到俩巨海的音箱旁边,感觉跟地震似的。

火柴指指上头,我心领神会地就跳到音箱上去了。我和火柴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头顶和舞动的爪子。

一束追光打过来笼罩了我和火柴,我望过去,那个灯光师正冲着我们笑呢。

火柴立刻扭动腰肢回报他的这束追光。我和火柴奋力地跳着,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里不是有句话吗:灯光下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人生。

我和闻婧还有火柴都是从小学二年级就学跳舞的,先芭蕾后民族,都是腿长、脚背直、膝盖小的主儿,凭我们的基本功,全身上下除了头盖骨,哪块骨头不能动啊。

台下那群只会摇头一脸春心荡漾的妞儿们,和我们哪是一个段数的啊。

灯光师又打了三束追光过来,我回头看火柴,她特兴奋,跟那儿跳飞天呢。

以前我和闻婧凭这个飞天舞在北京还拿了不少奖呢!跳着跳着我感觉一团东西向我倒来,像个人,我用手一推,结果推在一团肥肉上。

我定睛一看,一特壮实的大爷赤着膀子上来了,我心里就在琢磨:就他那吨位,怎么弄上来的啊?

我估计母猪上房都比这容易。丫跳得也特勃发,而且跳得特另类,下半身纹丝不动,上半身直哆嗦。

胸口两团肥肉甩来甩去的。用句特流氓的话来说,丫胸部比我和火柴的都大。

正跳着呢,牛仔裤里的手机震了,我摸出来一看,差点从音箱上翻下去,陈伯伯的手机号码闪烁在我手机屏幕上,我估计要让他知道我在这种混混场所,我在上海的日子就不宁静了。

我把手机拿给火柴看,火柴当机立断把我朝洗手间拖,她说那儿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上次她在那儿打电话给别人说是在图书馆看书别人都信了。

结果冲到门口女洗手间的门被关得死死的,火柴一看男厕里没人,就抓着我冲进去了,我哆哆嗦嗦地把电话接起来,然后听到陈伯伯的声音,他问我在干吗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洗澡呢。

陈伯伯告诉我明天去一家公司面试,他给安排的,到时候过去报上他的名字就一切ok了,然后告诉了我那家公司的地址和面试时间,我听了很兴奋,因为那是家著名的跨国广告公司,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往里冲啊。

挂掉电话我冲火柴特贼地笑,我说银子!然后挥挥自己的手机。正好我和火柴要出门的时候,一个男的突然进来了,他看见我和火柴脸上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火柴说,别惊讶,小兄弟,我儿子进来太久了,我来看看他。说完拉着我出去了。

我不知道那个男的什么表情,反正我听了真想骂火柴。到这儿来玩的人谁可以年轻到当你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