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陆叙过来了。我乍一看以为他是搬家的,两只手提满了东西,门一打开就朝我怀里一股脑儿塞过来,然后对我说,你等一下我车里还有东西我去拿。

我把东西全丢沙发上,大概看了一下,白金啊黄金啊什么的,还有人参鹿茸,一大堆,全是补品,我估计照这么吃准得补得一天三次鼻血流得跟黄河似的。

我朝沙发上一躺,指挥着陆叙,叫他把东西全放柜子里去。我妈在厨房里听到我这么使唤陆叙,拿着菜刀就出来了,冲我挥舞着菜刀骂我不会做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呢。

我乍一看我妈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操刀砍我。陆叙说,没事大妈,让林岚歇着,估计她也累了。

我这也是刚下班儿,挺累的,我能理解。陆叙最会在我妈面前装孙子,在我面前就挺大爷的。

我妈听了用一种特鄙视我的眼光看我,然后说,她?她下什么班儿,她每天就跟家里浪费国家粮食,跟一硕鼠似的,党和人民就养出这么一女的。

说完转身进厨房继续鼓捣去了。陆叙看着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我拿一沙发垫子朝他丢过去,我说你少装孙子啊,说得挺好听的,来看我,来看我需要带这些东西吗?

我自我感觉我的年龄还没到要喝白金的层次。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完我自己也愣了,我都不知道谁是黄鼠狼谁是鸡。

陆叙也不理我,西装外套脱了露出衬衣,我就在感叹大冬天的也穿这么少,他一边卷袖子一边对我说,我不跟你贫,我去帮阿姨做饭。

我说得了吧,你会做饭我就会修房子了。陆叙说,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然后进了厨房,进去前还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发现你妈比你可爱。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帮陆叙夹菜,我咳嗽来咳嗽去,用筷子把碗敲来敲去的,我妈就当我是一空气。

陆叙看着我,笑得特奸诈,一双眼睛表达了无穷的意思。我爸也挺喜欢陆叙的,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工作方面的事情。

我爸说他特欣赏陆叙这种年轻人,对待生活有理想,人生有正确的态度,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要么依赖父母,要么就彻底堕落,每天出入各种酒吧舞厅。

陆叙被我爸表扬得有点脸红,我心里就在想,有种你也像在我妈面前一样装孙子扛着啊,有种你别脸红。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说,以前小北也来的,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来。一句话说完一桌子人都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陆叙什么感受,反正我心里突然那么空虚了一下。说实话我都有点想不起顾小北的脸了,只记得他老是爱穿白色的衣服。

可是想起他的感觉却还是那么清晰。有些人是一直会刻在生命里的,哪怕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可是每次想起他,那种感受,却永远不会变。

顾小北就是刻在我生命里的那个人。放下筷子,有点惆怅,我盯着电视,里面的人都挺欢乐的,穿红戴绿地蹦来蹦去。

可是我不知道顾小北现在在干吗,也许还是一个人坐在天桥上不说话,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坐在天桥的栏杆上看下面来来往往的车灯,我一直觉得小北有自闭症。

又或许他正在姚姗姗家吃饭,就跟当初在我家吃饭一样。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没头绪,于是不想了,越想越难过。

陆叙也没说话,我和顾小北的事他都知道。吃完饭陆叙去厨房洗碗去了,我妈一直不住口地夸他。

我就在想我也不是没洗过碗啊,当初我洗的时候怎么没听见您说一句好话来着。

陆叙正在洗碗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闻婧,她告诉我说回来这么久了,大家要聚一聚。

我说谁牵的头啊,闻婧说,微微啊,人家想死你了,你倒好,电话也没一个,丫气得想抽你。

我问她什么时候啊,闻婧说,后天,就在微微的那家酒吧,你叫上陆叙和火柴吧,人多点儿热闹。

我说好,顿了一下我小声问,顾小北去吗?闻婧说,不知道,人是微微约的,估计白松小北都会去吧,大家那么多年交情了。

我说哦。闻婧说,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武长城还在洗碗呢,我得去帮他。

我乐了,我说陆叙也正在洗碗呢,俩劳模!闻婧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我放下电话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真不该说,无论闻婧有没有新的男朋友,也无论闻婧心里怎么想,我都不该说那句话。

因为我知道那句话特伤人,就跟我听见姚姗姗打电话跟我说顾小北在她家洗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