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断周身的气压又低了许多,眼底划过一丝克制的怒意,声音却是出奇的冷静:“季听上神是厌倦了魔宫,还是厌倦了我,所以才想离开?”

越说到最后,他的脸色越是冷凝,等到最后一个音落下,脸上几乎要冻出冰碴一样。

季听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心里憋了一天的委屈隐隐要冒泡。若是以前顾着上神的身份,在委屈时她只会云淡风轻的别开脸,而此刻的她却不想这么做,于是遵从本心往他腿上爬。

续断:“……”

她动作灵活,很快就钻在了续断怀里,闭着眼睛抱上了他的腰。续断一句话都不说,冷戾的眼神却缓和下来,手也勉强扶在了她的腰上,免得她坐得太不舒服。

两个人安静的抱在一起,屋子里只剩下蜡烛的哔剥声。不知过了多久,季听才稍微松开他点,在他怀里仰着头看向他:“我们能打个商量吗?”

“说。”

“那药我可以不喝了吗?”季听小声问。

她平日里喝的只有一种药,因此续断瞬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然后想也不想的:“不行。”

季听眼底的期待破碎了,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许久之后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只有折磨我才会消气,可是那药我真的不想喝了,你能换个方式处罚我吗?”

“……”

季听迟迟没等来他的回答,鼻子顿时有些酸酸的,说话时也特别难过:“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你恨我也是应该的……续断,我们互换内丹吧,我来做魔族,你不要再让我喝苦药了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下巴便被冰凉的手指挑起,逼着她看向他的眼睛:“你每日里喝的苦药,都是即将成精的山参灵芝制成,是我去各大山巅亲自寻来的,每一碗都凝聚了精华,可助你修补经脉补养身子,你见过谁惩罚旁人,是用这种方式惩罚的?”

季听怔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没了言语。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受灵力冲击之苦了,那些被她封印在经脉里的灵力,如今都规规矩矩的在体内循环,不知不觉中还增长不少。

……所以她到底有多蠢,才会觉得续断每日派人给她煎药,只是为了欺负她?

续断冷冷的松开她的下颌:“只在魔宫几日你便厌烦了这里,我不信你是对的,你根本没有心,不可能为了谁驻足……”

“续断,你现在是魔王殿下了,介意多个魔王王妃吗?”季听打断他的话。

“……”

季听笑了起来:“我们成亲吧,结灵契,从今以后同生共死心意相通,彼此再无秘密,你可知我爱意,我亦知你苦心,生生世世直至灰飞烟灭化为天上陨星。”

“……灵契一旦结合,便至死方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续断哑声问。

季听浅笑一声:“自然是知道的,你不是不信我对你的真心么,那我便证明给你看。”

“……”

“还有,我今日心情不好,一来是想家不错,可想家想的最多的,是那时跟我亲密无间的你,二来是因为那碗苦药,以为你对我心中还有芥蒂……”

“我对你是有芥蒂。”续断打断她的话。

季听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可也爱我,对吗?”

续断不语。

“只要你还爱我,那一切便没有问题了,或许你永远都会怨恨我,永远都不会像以前一样亲近我,但是没有关系,我只需要知道你还爱我,便能生出无限的勇气,长长久久的留在你身边。”季听抓住了他的手,眼底亮晶晶的。

续断蹙眉:“你的情绪怎么变得这样快。”刚才还神色恹恹,这会儿就已经生出无限希望,似乎心情也艳阳高照了。

“因为误会解除了呀,我自然是高兴的,”季听说完叹了声气,“回想昔日种种,一点小事似乎都能成为我们之间的大误会,我刚才想了一下,无非是因为我没给够你安全感,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

而结灵契,则是彻底解决他没有安全感的方法,没有什么比直接心意相通更合适的办法了,虽然自己的心思被人窥视是很别扭,可比起解决两个人的误会,其他的也就都不值一提了。

季听越想越觉得合适,当即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到床上开始打坐。

续断蹙眉:“你在做什么?”

“将灵力放出来一部分,支撑我跟你结契。”季听简单说了一句。

续断:“……你认真的?”多少仙侣再恩爱都不敢结灵契,只因生命漫长无涯,谁也不知千万年以后,一直朝夕相处的人可有后悔那一天,而一旦后悔,便只有死路一条。

“自然是认真的,我活得比你久,比你更清楚灵契是什么东西,续断,该说的我都说过了,现在我只想用行动证明,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爱你,甚于我的生命。”

季听在说这些话时面容浅浅淡淡,看不出半点犹豫。她的无畏落在续断眼中,仿佛一点火种,燃化了他眼底的冰霜。

季听见他一直不说话,便闭上眼睛专心打坐,正要将灵力放出来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打断了这个过程。季听不解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似乎忘了一个问题。”已经冷静下来的续断淡淡开口。

季听顿了一下:“什么问题。”

“我何时答应要娶你了?”续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季听:“……”是哦,她把这件事给忘了。人家还生着她气呢,哪那么容易就要娶她了。

她有些无奈:“那么,魔王殿下,请问您怎么样才能娶我呢?”

续断沉默许久:“我缺一件换洗的袍子。”

“……”

“若是嫁妆里没有新裁制的袍子,那便不娶。”续断说完,便躺在了她身边,同时伸手把她也拉躺下了,“灵契的事不急,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季听躺在他身侧,闻言立刻问:“那我若是给你做好了袍子,你便要娶我?”

“安静,睡觉。”续断没有正面回答,耳根却渐渐泛红。

季听最是知道他的别扭,笑了一声后将此事定下:“那便这样决定了,我明日便开始帮你缝制新袍,应该很快就会完成,你这段时间筹备一下婚事,不要等我完成了再筹备,一分一秒我可都不想等。”

续断安静的躺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仿佛睡着了一样。季听却不上当,板起脸开口:“听到了没,应我一声。”

“……嗯。”

哪怕入魔了,哪怕成了大杀四方的魔王殿下,骨子里惧师的性子也是改不了了。

季听轻笑一声,挪着就要往他怀里钻,结果钻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提溜到一旁去了。

“不要压到了我的袍子。”续断一本正经。

季听:“……你竟然没脱,不对,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穿着了吗?”

“等新袍子做好,我自会更换。”

“……脱了。”若他一直这么穿下去,她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续断无声抗议,显然是不想脱。季听无奈之下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若是脱了,我就给你……”

续断愣了一瞬:“真的?”

“自然是真的,脱了吧,穿着睡多难受。”季听无奈。

续断立刻听话的把袍子脱了,极其耐心的叠好放在椅子上,又在袍子上加了一层结界。季听无语:“你我都在这里,还担心谁偷你衣裳吗?”

“只是求个安心。”续断说完,指尖一勾床幔便落了下来,将两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

一夜过后,季听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睁开眼睛习惯性的往旁边看,看到续断后愣了一下,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醒来时续断便已经睁开眼睛了,看到她眼底的惊讶后垂眸,伸手帮她按摩胳膊。

“你今日竟然没去正殿。”季听忍不住道。

续断看她一眼:“今日无事,不必去。”

季听心头一动,突然觉得他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了,要说具体的变化,恐怕还得从昨夜说起。想起他在自己耳旁说的那些粗鄙之语,季听的脸上便泛起了红。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变化呢?难道是因为昨天她说了要成亲结灵契?季听心头一动,对软化许多的续断心疼又喜爱。

“看什么?”续断蹙眉。

季听笑笑:“我得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说罢她便钻进了被子里,续断怔了一下,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胡闹了一上午后,季听心满意足的躺在续断怀里,想到已经明显变浅的胎记,心中渐渐有了计较。他想要的一直很简单,她毫无保留的爱意,只是如今两个人经历了太多,哪怕她全部捧到他面前,恐怕他也是不太相信的,可她却提出了结灵契,这等于要将心剖给他看,不由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