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满枝抿了抿嘴,可能是觉得吃东西不好看,转身平躺在被褥上,不让许不令看,眼神望着大红幔帐的顶端,小声道:
“肯定想着呀,不过,不是想着把你忘了。”
“哦?”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也平躺在被褥上,和满枝肩膀靠着肩膀:
“难不成怕我把你忘了?”
祝满枝搅着手指,犹豫了下,才微微点头:
“肯定的呀。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爹还不是剑圣,只是个庄稼汉。我也只是个‘地’字营巡街的小狼卫,无权无势,买套好看的裙子都得省吃俭用。你当时,可是正儿八经的藩王世子,长安城身份最高的几个人之一,满街都能听到你单枪匹马出关的事迹,武艺高也就罢了,人长得还特别俊……”
祝满枝轻声碎碎念。
许不令安静聆听,勾起嘴角笑了下。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是你在大业坊后街,跳出来英雄救美那次,我都惊呆了,当时就自惭形秽,觉得你高不可攀,后来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就更不用说了。差距这么大,我就觉得有点不现实,我们俩怎么做朋友嘛,迟早有散伙的一天……”
许不令回想起当年在长安城的朝朝暮暮,心中感慨良多,沉默了下,柔声道:
“其实,当年我也是那么想的,找到你,只是想让你帮忙混进案牍库查案,根本就没想过走这么远。主要是那时候性命难保,怕有一天突然死在长安城,把身边人连累了,根本没心思考虑男女之事。”
祝满枝抿了抿嘴,偏头看向许不令的侧脸:
“我帮你找到了那本无常薄后,你那天早上忽然没过来,我等了好久好久,心中可失望了,觉得是我没用了,你不会再来了。不过,没想到你会跑到城外来救我,还把那个姓李的宰了。当时许公子,是不是就看上我了?”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当时说喜欢有点早,不过我在长安城担惊受怕一年,日子本就过得很艰苦了,也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知己,好不容易认识个开心果满枝,若是都护不住,那活着好像也没啥意思了。”
祝满枝嘻嘻笑了下,侧过身来:“那就是喜欢嘛。我当时也喜欢上你了,不过不好意思说,小宁也在跟前,我和小宁一比,就感觉和野丫头似的,本想着你们才是一对儿,我能和许公子做朋友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好色,娶这么大一船姑娘,那多个我,好像也不占地方,是吧?”
祝满枝咬了咬下唇,终究是有点害羞,不太敢看许不令的目光。
许不令侧面看着傻笑的小姑娘,也摇头笑了下,轻轻翻过身,凑到了满枝近前。
祝满枝身子明显绷紧了下,不过马上又安静了下来,迎上了许不令的双唇。无处安放的小手,慢慢吞吞的勾在了许不令的脖子上,脚儿微微弓起。
夜色幽幽,灯火寂寂。
微暖婚房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响,还有稍显青涩的呢喃。
身着红衣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气息交织,声音甜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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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纱幔帐,小窗幽烛。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一灯如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两条小蛇,身上被图吉利的夜莺,穿上了两件长袜似得红色衣裳,爬不动,只能茫然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果盘里的吃食,想动不敢动。
陈思凝孤身一人,坐在床榻边缘,双手搅在一起放在腰间,脑袋不时动一下,努力侧耳倾听,想分辨出周围的动静。
只可惜,后宅极为安静,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外宅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陈思凝自从在鱼龙岭中药陷入幻境后,她便经常做梦,梦见和许不令云雨的场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思凝心里面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她在没确定关系前,确实偷偷想过,和俊美无双的帅气游侠卿卿我我的场景。
陈思凝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女子,自幼缺少父母的陪伴,又身居高位,养成了万事自己拿主意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没有什么可否认的,若是不喜欢,怎么可能脑壳一热,就孤身一人从南越追到北齐呢。
但私下里想是一回事,马上要来真的又是另一回事。
陈思凝梦里想过千百遍,但现实中可没有半点准备,马上就要从女孩变成女人,心里面岂能没有半点紧张。
当然,也有一丝不知从哪来的小激动……
马上就要洞房,陈思凝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该委婉一些,羞羞怯怯,还是该大方一些,直入主题。
太过委婉,会不会显得太假了,毕竟他知道自己天天做那种梦……
太过直接也不行,会显得放荡,被误会成花痴就完了……
陈思凝心里十分纠结,也不知考虑了多久,房门处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
陈思凝浑身一震,差点把床坐断,急急忙忙挺直腰背,如高僧入定般纹丝不动,倾听着门口处的脚步声。
他要掀盖头了……
我应该羞涩笑一下,然后叫相公,一起喝交杯酒……
陈思凝心中疯狂复盘着所有的礼节,听着那道平稳的脚步声来到身前,努力做出个羞涩的笑容,等着未来的夫君把盖头掀开。
只是……
陈思凝等了不过片刻,就从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一只洁白的大手,伸向了她的腰带,轻轻拉开。
?!
湘儿姐还真了解许不令……
陈思凝一愣,旋即有点慌了,抬眼看向前方,紧张道:
“许……相公,你不掀盖头吗?”
许不令站在身前,打量着脸颊微微扬起的陈思凝,轻笑道:
“蒙着脸多刺激,娘子你忍着点。”
??
陈思凝眼神稍显茫然,这蒙着脸怎么乱来,还不把她紧张死?
眼见腰间系带要被拉开,陈思凝咬了咬银牙,还是壮着胆子压住了相公的手:
“相公,还是……还是按照流程来吧。”
许不令也是开个玩笑罢了,点了点头,转身从案上取来了金称杆,轻柔挑起了陈思凝头上的红色盖头。
盖头慢慢掀起,首先出现的是鲜翠欲滴的唇角和高挺琼鼻,一双带着三分迷离的桃花美眸,羞羞涩涩,隐去了往日的锋芒,平添了几分少女的青雉,在昏黄烛光下,显出勾魂夺魄般的魅力。
许不令目不转睛,盯着仔细打量。
陈思凝有点受不了这温柔却又肆无忌惮的目光,脸色慢慢转红,左右瞄了瞄后,竟然自己站了起来,跑到桌子旁拿起酒杯:
“相公,你忙了一晚上,累了吧?你坐着,我给你拿酒。”
许不令半点不累,不过能享受小媳妇伺候,自然也没拒绝,他在床榻边坐下,双手撑着被褥,含笑等待。
陈思凝小心翼翼拿着两杯酒,回身走向床榻,眼睛根本就不敢看许不令,盯着脚尖走到了跟前,递给了许不令一杯。
许不令抬手接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别这么紧张,又不是上刑场。”
这和上刑场有啥区别?都要见血的……陈思凝暗暗默念了一句,却不敢说出口,老实巴交在许不令身侧坐下,抬起手来,穿过了许不令的胳膊。
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个人本就有些红的脸,在烛光下更红了。
陈思凝眼神忽闪,天生话痨,越紧张话越多,见许不令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聊起了别的道:
“今天来的客人挺多,你喝了不少酒吧?那些叔伯灌你没有?”
许不令挑起了陈思凝的下巴,含笑道:
“洞房花烛,哪有聊这些的?”
陈思凝话语一噎,看了看许不令的眼睛,又望向别处:
“那聊什么?你起个头嘛,我都快忘记自己姓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