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莲眼神微颤,抬手覆在了那只手上,接着又狠狠地攥紧了。
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熟悉到陌生。
“妈——”
小影子叫她“妈妈”,他却只叫了“妈”。
叠字变成单字,是成长的一种划分。
——我很想念你。
他想说这句话,他想过无数次再遇母亲时,他一定会说出这句话,但刚一开口,他的话就变成了——
“aptx是什么?”
他不知道面前的黑泽茗到底是什么。
是幻象,还是存在他记忆里的东西,又或者是黑泽茗用某种方式留在人鱼岛想要传达给他的?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必须得知道aptx有关的东西。
情绪也得为它让路。
黑泽茗温柔地注视着他,过了许久才说:“是一种绝对不能落在坏人手里的东西。”
“成年人也用好坏来区分人类?”黑泽莲反问道。
难道不是只有立场不同吗?
“它能令失去希望的东西重获希望。”黑泽茗的身影逐渐摇晃起来,顿了顿她又郑重地说,“所以请你保护好它。”
黑泽莲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她即将消失的征兆。
但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谢谢你没有放弃过我的生命,连黑杰克医生都说我活着是一个奇迹。
——我和哥哥意见不合,但我不会输给他。
——我成了你学弟的下属,他总剥削我,还摸我的头。
——我真的很想念你。我想哥哥也是如此。
“aptx在哪里?”
黑泽茗微微一笑。
“它在你心里。”
“???”这是什么意思?
黑泽茗的身体逐渐消散了,黑泽莲慌张地想要碰她,被她推开了。
“去拥抱活人吧。”
……
冷水呛进肺里,黑泽莲痛苦地睁开眼睛,奋力游到了岸边的礁石旁。
梦境里轻松的状态消失了,他全身又累又痛。
有关aptx的东西,他还是一知半解。
也不知道刚才的黑泽茗是他的想象,还是通过异能留下的幻象?
“哎。”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下次梦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先说想你。”
他现在依然处于手臂断了,肋骨断了,额头流血的状态,缩在地上,无精打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伏特加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看到琴酒。
他们是溺水了吗?
咦,这是刚才的那片海吗?怎么好像位置变了?
有人走近,黑泽莲猛地一抬头,一看到福泽谕吉过来了,他更无精打采了——反正接下来可以躺赢了。
“你怎么了?”
福泽谕吉看到了躺在礁石旁的黑泽莲。青年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前额的碎发被汗水沁湿,黏在了额角,上面还有零星的血迹。
他抬起脸,猩红的眼睛也带蒙上了一层水雾,狼狈中带着委屈。
“我体术太差,被敌人打败了。”
——开个玩笑,其实我把对方打的也很惨。
黑泽莲瞟了一眼福泽谕吉手里的剑,他其实很忌惮那玩意,毕竟以前发骚坐在福泽谕吉的腿上,差点被砍成两半。
原本以为外表越正经的中年人,内心越荡漾。
没想到福泽谕吉竟然是表里如一的……正经。
计划经营科的人一定是故意整他们,不然为什么三个参加课程的男性,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你还能站起来吗?”福泽谕吉又问他。
黑泽莲突然有些恶趣味的想法。
他原本眼睛里就聚集了水气,干脆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眼泪汪汪的:“太丢人了,我一个男人竟然被打成了这样,我不行了,活下去的压力太大了。”
不知道福泽谕吉会怎么批评他没出息,或者直接绕过他,不理他?
……过于严肃正经的中年大叔嘛。
黑泽莲开始假哭,发出低声呜咽的声音。
透过捂着眼睛的指缝,他看到福泽谕吉像冷硬的门板一样站着,嘴唇紧抿,脸也绷得越来越紧。
黑泽莲心想,坏了,看这架势,难道福泽谕吉准备揍他?
然后他看到福泽谕吉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他的手很大,也很宽,看上去很有力量,骨节分明,手掌上是很清晰的掌纹,指腹和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
黑泽莲抬头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样缓解压力么?”福泽谕吉低声问。
……缓解压力?
黑泽莲猛然想起先前他抠福泽谕吉的手心,说是缓解压力的事。
这是他的一个癖好。
妈诶。
他假哭,福泽谕吉竟然把手递给他缓解压力?
中年大叔突如其来的温柔?
黑泽莲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在福泽谕吉手心的姻缘线上,抠了一下。
很轻。
这次没抠红。
“我好多啦。”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