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回到桌子附近,花善笑发现气氛有些微妙。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不,只是我很久没碰到这种例子了,完全不需要练习就能达到这种精度的感知力……有点惊讶,”文姐不知道在平板上记录什么,“夷承,姑且容我问一下,你认为能在多远的距离下依旧保持刚才那样的精度?”
夷承思考了一下,答道:“我不知道。没有试过。”
闻言,花善笑挑了挑眉。
夷承看向她,毫无征兆地,露出挑衅似的微笑:“但那种距离没有问题。”
--不论她在哪里,他都清楚知道。
仿佛在传达这样的潜台词。
花善笑心头一跳。她别开视线:“下面是不是轮到我了?”
“对,但哨兵的训练方式略有不同。大多数情况下,哨兵都可以依靠五感辅助判断搭档的位置,但是今天要强化你对于结合链的感受,所以首先有必要限制你的知觉。”这么说着,文姐从桌子下的隔板中取出了眼罩和全包式耳机。
“……”
越来越像专业版捉迷藏了。
“耳机会循环播放白噪音妨碍你的听觉,每次夷承移动完毕后,都会有短暂的信号音。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你站在桌子这一侧,夷承在对侧左右两边移动,你只需要感受链接,然后指出他大致所在的方位。”文姐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妙地补充,“另外,尽量不要强化嗅觉或者触觉。”
花善笑有点想扶额:“我不会的……”
“那么就戴上眼罩吧,我会帮你戴上耳机。记住,等待信号音。”
“好的。”
花善笑拉下眼罩,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耳畔充溢着单调而令人平静的白噪音。
皮肤突然变得分外敏感,能清楚察觉从通风孔进出的气流是怎样拂过面颊和手背。花善笑心神一凛,将注意力从触觉和嗅觉上移开。
一声短促的鸣响。
花善笑有些无措。她确实感觉得到夷承就在附近。但链接带来的感觉更像是一团笼罩近旁的雾,并没有明晰到可以指出是在哪一个具体位置。她抬手,本打算指向右侧,又犹豫地停下。还没办法确定。
就算这个练习对向导而言更简单,夷承能做到,没理由她就做不到。
孩子气地,花善笑那么想。
她集中注意力,循着夷承向导素的足迹追着链接的源头。
--应该在那里。
花善笑往左前方一指。
信号音响起,也不知道是指对了还指错了。
但她感觉得到,夷承再次开始移动,方位与她所指的有所偏差。
--但比刚才清晰一些了。
第四次信号音响过后,花善笑已经可以清楚察觉夷承在往哪里移动。一直往左,而后折返到另一侧……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善笑欢欣鼓舞,握拳给自己打气。
第六次信号音。
--夷承的移动范围半径在扩大,不再仅仅局限于桌边。
花善笑对夷承的感知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
她一手摸着桌子,小心地向着夷承远去的方向移动,同时想象自己的意识摸索着链接的绳索,向着更远处延展。
--啊,找到了。
等到第十次信号音响起的时候,活动范围已经是半个训练场。
随着范围扩大,追索夷承的难度也提升许多。花善笑也已经摸索到方法。对于更大范围的追踪,她不可能一开始就摸清夷承的精确位置。先锁定大致方位,一边靠近一边重新感知链接和向导素才是良策。
集中精神感应意外地消耗体力,善笑的身上逐渐见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以指尖碰着场地的墙面,挨着墙驻足休息了片刻。
不知道练习已经持续了多久。但在失去视觉和听觉的情况下,时间的流逝变得分外缓慢。恐慌的情绪丝丝缕缕地攀附上来,不论是感官还是对链接的感应都被堵塞住。她有那么一瞬,几乎要绝望地认定,她不可能找到夷承了。
这念头令她打了个寒颤。
实在不行就借用触觉和嗅觉吧。偷懒走捷径的想法紧接着一闪而过。
不行,她可不要作弊。那样找到了也没意义。
摇头摆脱消极的念头,花善笑调匀呼吸,再次开始寻找夷承的下落。
重新捕捉到链接的源头,她立刻追过去,也顾不上摸着墙了,反正没有障碍物,闭着眼走路也不至于平地摔倒。一边走,她一边恼怒地腹诽:
他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找一个离她很近的地方让她找到不行么?他就那么喜欢为难她和她作对么?等下她一定要狠狠和他吵一架。
越想越火大,恼火里又混杂了一丝委屈,花善笑不禁加快步子,只想快点结束这练习。
“……!”
她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夷承,当然也只可能是他。
他立刻牢牢抱住她。
花善笑满腔的不安顿时消泯无形。
但只有瞬息,他突兀地拉开距离,只扶住她的肩膀。
花善笑的眼睛和鼻子突然就酸了,因为他这么一个小动作委屈得不行。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她是瘟神么?多碰一秒都不行?她在心里发脾气。也是,反正被蒙住眼睛听不见动静的人不是他。身为向导,他怎么可能知道哨兵仅凭感应行动有多辛苦。
她深吸气,将险些越过精神屏障的软弱情绪压回去。
把眼罩向上推,花善笑没好气地要去瞪夷承。可也许是一下子卸了吊着的一口气,筋疲力尽,她突然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又要一头撞上他肩膀。
夷承在她腰间搭了一把,而后替她取下耳机和眼罩。
善笑原本想发火,但一抬头看见夷承的神情,就噤声了。
真的有仅仅目光相触沾了一下就足以融化人的温柔。
他是那么显而易见地为她高兴,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禁垂下视线。
“你做得太好了,”夷承低下来,小心又温存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一次,他这么唤她:
“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