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俺得早起给小老弟上药,俺婆娘心里不乐意,嘴上还一个劲赶俺走,你说说这都啥事儿?”
“再说俺那小老弟,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上赶着去承乾宫领了一身伤回来,真是奇奇怪怪……”
络腮胡兀自滔滔不绝,我边走边静静聆听,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李恪所住的厢房外,他是禁军统领,自然单分一间,络腮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及至内里,我一眼便见到趴在床边的李恪,他双肘叠放,侧头而枕,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闭眼静睡,但显然是没有睡着的。
“小老弟,俺把门口的小姑娘带进来了,待会儿就让她给你换药……”络腮胡大声嚷道。
李恪剑眉微拧,不耐地睁开双眸,目光扫过这边时,却骤然锋锐起来。
他唇线轻抿,冷冷开口:“怎会是你。”
我身子一时有些僵愣:“奴婢……是来为大人送药的。”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用,你走吧。”
任谁都听得出那话语中的冰冷疏离,络腮胡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所以,又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挠了挠自己的胡子:“你们……”
“袁将军,”我头一次提高音量,正面看向他:“您能否回避片刻?”
络腮胡偷偷瞅了眼李恪,见他并未明言阻止,忙不迭道:“那俺先出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重新合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与风声。
我和他谁都没说话,房内是死一般的沉闷。
不知过去多久,我深深吸了口气,终是开口:“李恪,你心里应该很瞧不起我吧。”
他眉峰皱了皱,我却是不理,继续道:“你当初说得很对,自作孽不可活,这么多年,我的确自食恶果。”
我嗓音很是平和,略带些残破的沙哑:“李恪,你我自幼相识,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虽有着当年的一些情分在,但你对我,堪称仁至义尽了,毕竟,没有谁应该保护谁一辈子不是么?”
“所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如果……你当真那么那么厌恶我,就如同之前那般横眉冷对便好,大可不必因为我如今落魄而多加照拂……”
我抿了抿唇,心中还想同他再多说几句,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轻轻将白玉膏搁置于窗案上:“奴婢告辞。”
说完我即刻转身朝外走去,恰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等等,”床上久久不曾出声的人终于开口:
“你,还爱他么?”
脚下步履骤顿,我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人是指谁,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从他醇厚的嗓音中听出些微颤抖。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我稍偏过头,用最简洁的字眼给出最肯定的答案:
“不爱。”
从废后那一天开始便彻底不爱了,当日不爱,此刻不爱,以后也永远不会再爱了。
而这时的我,亦无从得知,就在那一墙之隔的门外,矗立着多么森冷沉暗的身影。
窗外
青栀听到“不爱”二字时,心跳忍不住一滞,不由偷瞄了眼右前方帝王的侧脸,只见残灯映照之下,那削薄轮廓愈发清冷,颀长身姿裹在玄黑裘袍中,徒留挺拔而孤寞的背影。
她大气不敢出一声,重新低下头,紧闭双唇。
最叫苦的要数袁啸铭了,他刚开门便见这位陛下负手立于阶前,吓得他差点一个趔趄,幸好他机灵,看懂了陛下身旁宫女的手势,若无其事关上门,才不至于当着陛下的面闯下大祸。
之后便老老实实退到一旁跟着听了几句,愣没听懂是个啥子意思,只敏锐察觉到身边的气息越来越冷。
忽然,前方如石像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人终于转过身,一道残影掠过,袁啸铭来不及看清,就见那黑影飞身于红墙绿瓦之上,几个跳跃之后杳无踪迹。
奶奶的,这神出鬼没的轻功,简直绝了!
青栀看着呆呆愣愣的袁啸铭,上前几步,靠近他悄声耳语:
“今夜之事,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