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顶扒着船舷:“大叽叽!你没事吧?”
闷雷般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大红鸡瓮声瓮气的少年音:“本座才不是为了救你们这些龟儿子叽!”
她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儿子骂骂咧咧:“什么鬼东西叽,咬老子屁股叽!不对叽,老子屁股着火了叽!”
小顶一听登时着了慌:“大叽叽快回来!你是纸做的呀!”
大红鸡“叽叽哇呀”一阵乱叫,忽然没了声息,小顶急得眼泪乱滚也顾不上捡,翼舟却猛地向上窜起数丈。
众人惊魂未定,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一个背生双翼的裸身男子冉冉升起。
小顶目瞪口呆:“大叽叽你……”怎么变瘦了!
众人:“……”
弟子们不清楚大红鸡的底细,只道这是只变种的纸鹤,没想到被火一烧还能大变活人,顿时都傻了眼。
那男人身量颀长,眉目如画,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添妖艳,但是这会儿众人都无暇注意他的脸。
沈碧茶张了张嘴,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好大……”
妖王到底化形好几百年了,也沾染了一点人间的不良习气,光着腚被众人围观,深觉自己吃了大亏,忙用翅膀裹住身体,恶狠狠瞪视众人,一张嘴还是大红鸡奶声奶气的少年音:“看什么看叽!没见过伟男子叽?归儿子长针眼叽……”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雍容优雅地扇动着彤云般的双翼,绕着翼舟盘旋,每扇动一下翅膀,便有无数火星落下。
其他人看不见鬼影,桅杆上的西门馥却看得分明,那些鬼影遇到妖王撒下的火星,立即全身着火,片刻化作轻烟,其它鬼影纷纷退避。
与此同时,叶离感到翼舟的双翼一轻,又能动弹了。
他忙操控翼舟转向。
西门馥大叫:“道君再快点!网过来了!只有十几丈远了!”
但翼舟这样的大家伙,掉个头谈何容易。
蒋寒秋飞至船侧,双手撑住翼舟后部,运起气海中所剩无几的灵力,拼尽全力推了一把。
翼舟急转,船尾堪堪从网上擦过,顿时烧了起来。
弟子们忙上前,符咒、法术齐上,几条水龙将火扑灭。
蒋寒秋几近气竭,跃回甲板,趔趄了一下,被徒弟李圆光眼明手快地扶到一旁服药疗伤。
迦陵鸟妖力未曾恢复,方才情急之下勉强施为,这时已是筋疲力尽,强撑着扇两下翅膀,骂了句“归儿子叽,坑死老子了叽”,“砰”一声栽倒在甲板上,重又变成了大红鸡。
红鸡尾巴上的毛烧秃了,光腚上一股焦味。
小顶忙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捋捋他头顶软软的绒毛:“吓死阿娘了。”
大红鸡不愿与这女人废话,扭过头把眼一闭。
那些鬼影方才慑于迦陵鸟的阳火不敢靠近翼舟,见他不省人事,顿时卷土重来,
蒋寒秋气海已空,叶离忙着操控翼舟躲避穷追不舍的巨网,其他弟子修为尚浅,又看不见鬼影,很快便落了下风。
小顶心急如焚,咬咬牙,从乾坤袋里掏出十七八瓶清心丹,让沈碧茶赶紧分给大家服下,自己则爬到楼船顶上——师父虽不准她唱歌,但这时候大家命都快没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双手按在肚子上,放声唱起来:“缺胳膊少腿兮,做鬼不容易,又没钱挣兮,害我们何必,死人活人都歇歇兮,不如喘口气……”
鲛人的歌声威力十足,弟子们每人服了几颗清心丹,还能抵御得了,鬼影们被她一唱,怨气烟消云散,残破不堪的灵体中涌动着一股和谐的力量,不知烂了多少的春心重又荡漾起来——他们活人斗来斗去,死人管什么闲事。
众弟子只觉缠在自己剑上身上的阴气陡然松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怜西门馥在桅杆顶上哀嚎:“我要瞎了,让我瞎了吧!”
鬼影们有神智,会受鲛人歌声的影响,那巨网却不怕,仍旧紧紧追着翼舟,且不断向四面八方延伸,越长越大。
叶离左支右绌,几次与巨网擦身而过,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也顾不上掖一掖。
忽听西门馥惊恐道:“糟了叶道君!网好像在往里收!”
叶离浑身冰凉,他听说网一直在扩张,就知道会有收网之时,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看不见那张无形的网,在他眼里,四周仍旧是晴蓝的天空,底下是山光鸟语。
难道就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吗?
要不干脆入魔算了,没准召个天雷来劈一劈,就能把这邪门阵法给劈开……
然而大约是魔道嫌他心不诚,只这么一想,方才还蠢蠢欲动的魔血忽然趴下不动了。
叶离:“……”
蒋寒秋方才那一下损伤了经脉,正在调息,真气还未转过一个小周天,听西门馥一叫,睁开眼睛,站起身,用剑拄着自己,走到船头,拍拍师弟的胳膊:“阿离,照顾好小师妹和弟子们,替我好好孝顺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