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琵琶、管弦自己奏起乐来,盛装打扮的傀儡人与纸鹤翩翩起舞——掩日峰玉树上的那只金凤也被云中子借了来,正倒挂在房梁上一展歌喉。
蒋寒秋给小顶和自己都斟了酒,嗔怪道:“难得你师父不在,成日窝在掩日峰做什么”
小顶把师父令人发指的行径控诉了一遍,蒋寒秋义愤填膺:“这厮怎么阴魂不散,你别理他。”
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师弟性子拘谨,入门多日仍旧有些生分,故此筵席多花了点心思,比你那时丰盛些,你可别介意。”
小顶忙道:“怎么会介意,我没往那处想……”
“就知道我们小顶最大度,”蒋寒秋又给她满上酒,“明日放课后我带你去山下玩,凤麟城你还没玩过呢吧?叫上你叶师兄,咱们一起逛花楼去,这些傀儡人跳得僵板板的,真没看头……”
叶离正在帮忙往各人的案上摆果碟,闻言呛咳起来:“小师妹,别听大师姐说醉话,你三师兄是正经人。”
四师兄“扑哧”笑出声来,五师兄和六师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搭一唱。
“正经正经,别提有多正经。”
“归藏第一正经人就是咱们三师兄,不信去问心谷问问。”
叶离从果盘里捞起三颗葡萄,一人一颗,弹在三人脑门上:“胆子肥了。”
丁一坐在云中子和金竹中间,见状道:“师姐师兄们感情真好。”
金竹笑眯眯道:“如今小师弟来了就更热闹了。”
叶离把一碟桂花糕放到丁一食案上:“小师弟别怕,我们都是正经人。”
蒋寒秋用筷子一点三四五六几个,笑道:“小师弟,这几个泼皮若是敢欺负你,你来告诉大师姐,我替你教训他们。”
众人说说笑笑,丁一的目光越过舞筵,在小顶身上逡巡了一会儿,落在她执箸的右手上,稍一停顿,便垂下眼帘。
云中子和金竹见他与周围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生怕他觉得闷,不停地找话同他说,师兄师姐们也不时与他攀谈,丁一有问必答,态度恭谨,但总是有些客套疏离。
云中子一个不善酬酢的老学究,不一会儿便开始没话找话:“学业上可有什么难处?你师兄师姐各有擅场,平日可多与他们切磋。”
金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丁一看了小顶一眼:“的确有一事要劳烦小师姐。”
小顶听见“小师姐”三个字便是一凛,忙放下啃了一半的林檎饼,拍拍指尖上的糖霜:“啊?”
丁一道:“听闻小师姐精研丹道,我最近找了些丹谱读,但炼制时总是出岔子,不知能否去向小师姐请教?”
小顶有些为难,她不想和丁一多相处,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一定会让他下不来台。
叶离越过金竹,拍拍丁一的肩头:“小师弟,你有所不知,掩日峰的丹房是禁地,有一回我不小心误入,差点没被傀儡人削成棍子。”
他自然知道这少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趁着他师叔不在挖墙脚。
小顶忙点头:“没错,师父很宝贝那口炉子,不让旁人摸的,其实那炉子不怎么样。”
云中子见徒弟神色落寞,便道:“紫玉峰倒是也有丹房。”
叶离道:“对了师父,说起来,我们归藏也有许多年不曾开过丹道课了,不少弟子想学只能自己瞎捣鼓,不如趁此机会开门课,这样想学的弟子都可去学,也不耽误小师妹休息。”
众人都道好,李圆光尤其积极:“小……七师叔若是能开课就太好了,别的都可以不学,清心丹是非学不可!”
云中子一听开课,自然两眼放光,对小顶道:“师侄你意下如何?”
小顶一口应承下来,如此一来就不怕独处尴尬了。
她感激地看了叶师兄一眼,叶离冲她挤挤眼。
……
总算撑到酒阑席散,小顶骑着大红鸡回到掩日峰,筋疲力尽地往地上一趴,只觉吃这顿酒席比练两个时辰剑还累。
躺了一小会儿,师父的传音咒来了,今日的声音特别急,叮叮当当催命似的。
小顶瞥了一眼更漏,这不是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戌时么?
她翻了个身,朝天躺平,摸着肚子懒懒道:“师尊。”
师父似乎有些不高兴,声音像凉水一样灌进她耳朵里:“今日去哪里玩了?”
小顶如实答道:“去大昭峰了,师伯摆酒庆贺小师弟入门。”
苏毓轻哼了一声。
小顶又道:“对了,我把你那份礼也随了。”
苏毓冷冷道:“这些小事你作主便是,不用告诉我。”
小顶心道还要和你算钱呢,怎么能不告诉你。
师父似乎与她心有灵犀:“用了多少钱你自去书房取。”
小顶“哦”了一声:“师尊,今日还上课么?我饮了酒,头有些疼……”
“谁让你喝酒的?”苏毓冷声道,“先念三遍清净经醒醒酒,念完上今日的课。”
小顶:“……方才说颠倒了,头不疼,是脚疼。”
苏毓一哂,声音柔和了些许:“今日不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