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执事吴兆汝目闪过嫉忌神色,提议道:宁公主若无暇分身,我可着他们把制法详细写出来,也是办法。
李秀宁瞧了低垂着头的寇仲一眼,坚持道:还是秀宁亲自向两位大师傅请教高明好了!
商秀珣淡淡笑道:就依公主意思办吧!
转向两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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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寇仲颓然跌坐椅内,欲语无言。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只要她一天未嫁人,你仍有机会可以得到她。今天的寇仲已非昨天的寇仲,谁都不敢小觑你。
寇仲叹了口气,默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我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先不说她另有心上人,即使她肯嫁我,我亦不能因儿女私情舍弃我争霸天下的大志。唉!自己知自己事,你也该了解我,我寇仲绝非那么容易安分守己的人。
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道:我答应了鲁先生今晚到他处,你去不去?
寇仲摇头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点事情。
徐子陵沉吟片晌,径自出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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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抵达鲁妙子小楼时,这天下第一巧匠正傲立小楼外崖沿处,似在缅怀旧事,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
徐小陵来到他身后请安问好,鲁妙子像是对寇仲没有随他一道来毫不在意,领他进入小楼下层的厅堂,坐好后道:江湖中人虽推崇我为天下第一巧匠,以为我无所不晓,无所不能,这只是一个误会。
徐子陵衷心道:先生确是小子生平所遇人中,最见多识广的人,我们依先生指点弄出来的熏鱼和香酥脆,便……
鲁妙子打断他道:可恨这正就是我的缺点,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假若我能专志武道,虽未必能胜过那妖妇,至少可全身而退,多活上十年八载。
旋又露出一丝笑意道:话又得说回来,若非我博通医学和食疗养生之道,三十年前早该死了,今天亦难和子陵你同席夜话。
徐子陵深切感受到他矛盾的心情,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鲁妙子道:自十二岁离乡,直到五十岁,我从没有一刻不是过着流浪的生活,只有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到三十年前惨败于祝玉妍手上,才安定下来,虽仍不时周游四方,但心境已大不相同,对所学中较感兴趣的技艺,特别下功夫深入钻研,最后竟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这发现定是非同小可哩!
鲁妙子露出一个意味着连你这淡薄无求的小子也动心了的会心微笑,却不直接说出答案,岔往别处道:这三十年来乃能使我醉心钻研的就只有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这任何一方面的学问,也可令人穷毕生的精力去钻研学习,先生却是兼修并顾,嘿!真教人难以相信。
鲁妙子苦笑道:这叫死性不改,但若非我受内伤所累,说不定会专志武道,好和那妖妇来个同归于尽。
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长长叮出一口气道:不过园林和建筑之学,本非老夫钟情的物事,只因输了一盘棋给青雅,才被迫得要履行赌约,为这里建园造林,设计楼阁。
又黯然叹道:若非能寄情于此,老夫可能早因悔恨攻心而伤发身亡。青雅啊!我欠你的何时才能回报呢?
见徐子陵一脸疑惑的瞧着他,解释道:青雅就是秀珣的母亲,唉!
徐子陵心中明白过来,知道鲁妙子和商秀珣的母亲定是有不寻常的关系。
鲁妙子像倏地苍老了几年般,喟然道:当年受伤后,祝玉妍亲身追杀老夫,我本想寻宁道奇出头,岂知他已远赴域外,惟有躲到飞马牧场来。又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得那妖妇以为我逃往海外,否则老夫早给她宰了。
接着正容道:此妖妇的邪功已达魔门极致,有鬼神莫测之术,宁道奇曾先后三次与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
徐子陵想起婠婠,默然无语。
鲁妙子沉吟片晌,忽地似若虚飘无力的一掌拍在台面上,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坚硬的桌面却清楚现出一个深刻盈寸的掌印,痛苦地道:青雅啊!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若时光能倒流,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深情的一瞥。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想起寇仲,他将来会否有一天亦像鲁妙子般悔疚交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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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从椅子长身而起,猛一咬牙,取起井中月,一溜轻烟般穿窗而出,没入院落的暗黑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