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慢条斯理道:那你就必须信任我的预感,荒村内等待我们的事物虽是祸福难料,但我总感到是关乎我精神修行的一部分。修行非是逃避而是面对,只有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人的潜藏力量始能发挥出来。这当是希白兄一个机会,希白兄以画道入武道,必须经得起风浪和考验。
侯希白苦笑道:你的话言之成理,不过我们的敌人是李元吉和他麾下众多高手,再加上个杨虚彦,无论我怎样自信自负,仍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徐子陵道:这可能正是我精神异力的作用。一路逃到这里来,我都有一种清晰灵明的感觉,似乎晓得真正的危险在甚么地方,故不住改变逃走的路线,最后抵达这个荒村,且隐隐感到荒村是唯一的生路,这是没法解释的感觉,希白兄只能信赖我。
侯希白终露出笑容,大感兴趣的道:子陵的说法玄之又玄,却又似是隐含至理。
我可否顺带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子陵此刻能否感觉到追兵的位置?
徐子陵若无其事的道:危险的感觉愈来愈近迫,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正寻着我们的来路追来。由于我没法掩饰足印,岂能逃得过杨虚彦擅长追踪的法眼?
侯希白变色道: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我可背着你走路嘛!
徐子陵叹道:那有甚么用?我留下的气味仍瞒不过高明的追兵。不用犹豫啦!我们到那前面的荒村碰碰运气如何?
侯希白苦笑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寇仲施尽浑身解数,指挥少帅军苦守山头,藉树木建成的障碍,击退一波又一波从四方八面攻上来的唐军骑兵部队,双方均有伤亡,却以主攻的敌人伤亡惨重更多,可是敌人终形成合围之势。
唐骑兵的先头部队一万人,由大将王君廓率领,甫抵达立即挥军狂攻,共分数路猛攻山头阵地,幸好寇仲方面早占上以逸待劳和居高临下的便宜,兼且上下一心,始能稳守战阵。
敌人在号角声中潮水般后撤,重整阵形。
寇仲收起摺弓,沉声道:李世民到哩!
在夕阳余晖下,西南端远处山林尘头大起,隐见旌旗飘扬。
四周将士均瞧得心如铅坠,有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寇仲沉声问道:我们尚有多少箭矢?
陈老谋答道:足可支持到明天日出时分。
寇仲转向麻常道:去路情况如何?
麻常神色凝重的答道:王君廓派出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队,部署在东面离我们约半里远的一处山头,若我们要离开,首先要过这支人马一关。
跋野刚担心的道:若李世民大军到达,他会立刻增强那方的兵力,我们脱身的机会更渺茫。
寇仲微笑道:好小子!李世民肯定看穿我们的意图,才懂以这么雷霆万钧之势,明刀明枪的杀过来。幸好我们不但占有地利,且得天时。李世民到达时天将黑齐,那会是我们逃走的唯一机会。
荆元真道:少帅请指示!
寇仲胸有成竹的淡然道:现在吹的是东北风,我们把人马分成两队,每队二千六百人,在李世民抵达之际,趁他们阵脚未稳之时,一队往东北方突围,沿途放火烧林,另一队则随机应变,负责殿后。有撩原的大火和烟雾作掩护,兼且月黑风高,敌人又具疲马乏,我们必可安然离开。否则若苦守山头,俟敌人砍掉附近林木,我们将变成暴露于敌人重围内的孤军,永远失去生离的机会。
麻常等这才明白他所谓在天时地利上的优势,无不信心倍增。
寇仲下令道:突围军由麻常指挥,跋大将军和郁大将军为副,玄恕和谋公留在我身旁,与我负起殿后之责。
众将齐声答应,领命而去。
到最后剩下陈老谋和王玄恕在旁,寇仲狠狠道:李世民想除去找寇仲,早错失良机。我将以突厥人的战术与他周旋到底,让他晓得我寇仲可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均听出他对李世民深刻的恼恨,中间再无丝毫情义。
王玄恕道:突厥人的战术是怎样的?
寇仲双目杀机剧盛,语调却出奇的平静,油然道:突厥人打的是来去如风的消耗战,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突然而来,忽然而去,在荒原中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破坏力,更能以寡胜众。由这里到襄城山野连绵,正是突厥人战术最佳的发挥场所。两军对垒就如高手交锋,不管对方如何人强马壮,只要我能掌握主动,避强击弱,李世民有何惧哉?
李世民擅守有名,我却长于进攻,现在掉转头变成他来攻我,我就以攻对攻,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老谋和王玄恕均听得心中佩服,换过别人,在惨痛的新败后,在眼前此刻的劣况下,不斗志尽失抱头鼠窜才是怪事。只有寇仲仍是坚毅不拔,毫不畏惧的顽强反击。
寇仲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李世民来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