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圣人的焦虑

“此人厚积薄发,大器晚成,却忽然殒命,委实可惜。当年我们三个去广源寺,看到了一幅字画,你可还记得?”杜付问道。

“自然记得,乃是佛祖所画,画中有蝉,有螳螂,有黄雀。

但离奇的是,螳螂也好,蝉也罢,乃至黄雀,都无比的巨大。期间以蝉为最。”

唐忘年至今还记得,那副画里的诸多细节,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人间是如此渺小。

而螳螂与蝉与黄雀,仿佛宇宙中的巨大生物。

黄连树上住着如此巨大的三只生物,让一切显得很荒诞。

“当时老方丈指了指画,让我们各自感悟,说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身份,当如何选?答案你自然也不曾忘记吧?”

杜付似笑非笑。

唐忘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

“我选择了螳螂。我认为天地间,我们不当以黄雀自居,那太狂妄了,事实上在我们狩猎世间万物的时候,或许这个世间也许也在狩猎我们。所以我选择螳螂,是为自省。”

杜付点点头,说道:

“我选择了蝉。我一生多与凡俗之人亲近,深知世界要展现瑰丽,需要有底蕴。

大商国的百姓,这些我们眼中比渺小如尘埃的生命们,便是底蕴所在。

他们处在世界的底层,却也是整个世界的开辟者。”

杜付顿了顿,说道:

“也因此,佛祖才把那只蝉,画的如此巨大。”

唐忘年并没有与杜付争,因为这幅画,本就是要让人有不同的理解。

唐忘年说道:

“宴平乐选择了黄雀,与捕食狩猎无关,他只是想要飞得高些,单纯向往自由。他想看到天空之外的景象。”

天已经被言随云封住,谁也不知道天外天里,到底有什么。

杜付点点头,三个圣人做了不同的选择,代表他们三人不同的心性。

但他话锋一转,问道:

“一年后,我再去广源寺,老方丈对我说,秦简……做出了和我们不一样的选择。”

“秦简?他选了什么?”

杜付点点头,望向云层,说道:

“他选择了树。”

“树?”

唐忘年起先有些疑惑,随即释然,再而后……神情凝重。

“那颗承载着黄雀,螳螂,与蝉的树……原来如此,真是可惜。”

杜付也点点头,叹道:

“世人都说秦简大器晚成,资质驽钝,但也许……他道脉阻塞,道心却是通明的。”

唐忘年点点头,算是明白杜付为何如此惋惜。

然而浪花已逝,唯有期待后浪。

“今年可有招到有趣的学生?”

“有一个,险些被开除。”

杜付表情显得颇为尴尬。

“被开除?你们不周书院的风气,受宴平乐影响,向来自由,他犯了什么事情,险些被开除?”

杜付摇头,并非不可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对唐忘年这个见着男人就装高冷,见了女人就说话磕巴的人说——

这个学生袭了女琴师的胸,做了下流之举吧?

“这个学生叫周流,她进入幻境的时候,锁龙阵里,对应她的石碑,有橙光流动……”

“橙光?”唐忘年一惊:

“除了宴平乐的弟弟,这些年不周学院,没有出现过橙光了吧?”

“是的,这座阵最早为困龙而建,后来被几个圣人改造,倒成了一个专门用以检测心性资质的阵法。不夸张的说,石碑中若有橙光涌现,则其人有圣人之资。”

唐忘年忽然很好奇,这个叫周流的学生,到底做了什么事,如此资质,居然还险些被开除。

杜付不答,说道:

“除了周流,资质好的便没有了,倒是有个矮子里拔高的,谢停云,来自江越的谢家。据说是谢家这一辈的奇才。石碑中紫光流动,呈紫气东来之兆。”

“停云?野心不小。此等奇才在你眼里,也只是个矮子里拔高的?”

“不能成圣,便不算同行者。”

唐忘年不认同这句话,毕竟当年秦简……连入院资格都没有。

杜付微微摇头,今年的新生,的确有惊喜,但那学生的性子,却有很大的问题。

他不愿再谈及此间事,便问道:

“你今日来,不该单是告诉我秦简的死讯吧?”

“我游历北方,途经狼庭的雪高窟,发现有不少人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疯言疯语,行为古怪,神志不清。据传是感染了某种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