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雅左手刚抓着一枝横探出来的树干,心忖难道有另一个洞穴,高彦的手已伸出来,一把抓着她襟口,将她扯进去。
尹清雅没暇和他计较,原来树丛内另有天地,竟是一道小径。喜出望外下,她追在高彦身后迅速逸去。
刘裕策骑着胡彬送他的神骏,沿淮水北岸飞驰,在两耳风声呼啸下大地往后飞退,在雪原留下仿似延展至无限的蹄印。
此马名疾风,浑体纯黑,没有半根杂毛,是谢玄最钟爱的坐骑之一,当日谢玄便是坐在它的马背上,赢了名垂千古的淝水一役。胜利后谢玄不愿它再随自己冒险,把它留下在寿阳由胡彬悉心照顾。现在则成了刘裕的座骑。
自懂事以来,刘裕首次感觉到大地尽在他脚下的滋味。击败荆州和两湖的联军,是他军事生涯的转折点,由这刻开始,他对自己建立起没有人能动摇的信心。
蹄声在前方响起。
孙恩立在淮水南岸,负手遥观对岸的边荒地带。
他从来不对任何地方生出留恋的感情,边荒却是唯一的例外。
惠晖死了!且是因他而亡,如非被他以独特手法禁制了她的经脉,凭她的太阴玄功,该可以在三佩释放出的能量下保住性命。
那是种奇怪的能量,有庞大无比摧毁一切的暴烈毁灭力,可是其中又充满无限生机,能赐与生命。只要具有太阳真火或太阴真水类先天真气者,便有本领在其中取得生机,死里逃生。
所以他必须立即离开,因为燕飞伤得比他轻很多。
对燕飞,他心中充满复杂矛盾的感觉,而截至目前为止,燕飞是唯一在他全力出手下仍没法杀死的人。
他的武功肯定高出燕飞一级,可是在道功上却至少逊燕飞一筹,这情况令他们变成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必须在黄天上再有突破,方可以稳胜燕飞。幸好如何突破已在掌握之内,仙门的乍现即逝,予他最大的启发,使他把握到能破空而去最本原的力量是怎么的一回事。那种启示对他的道法具有无比深刻的意义。
燕飞也像边荒般令他感到爱恨难分。
在普天之下芸芸众生里,燕飞是除他之外唯一晓得洞天福地确实存在的人,这种共同的领会,令他感觉自己并不孤独,也大幅拉近他与燕飞的距离。可是偏偏燕飞却是命中注定的死敌和对手,他可以不惜一切毁掉他吗?他不知道。
穿过仙门,到达彼岸,当然再不受五行的局限,也打破了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人命运的彻底改变,会否产生顺势而去的骨牌效应,至乎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呢?简单点说,当一个人成功开启仙门,从这出口遁离身处的宿命世界,会否令所有人的命运都生出变化呢?又或者是白日飞升仍只是命运的一部分。
他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诡奇感觉。
孙恩长长吁出一口气,掉头朝南而去。
很多事都是在他的智慧之外,可是有一件事是他肯定的,就是当他重回边荒时,他的黄天将有进一步的突破,从炼神还虚的境界往炼虚合道的至境迈进。
这是人能达到真正至高无上的境界,此行实不虚也,既令他看破凡尘,更无垠地扩阔了心怀和眼界。
刘裕遇上了由姚猛率领二百人组成的先头部队,人人士气昂扬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疲态。
姚猛见到他,大喜道:“刘爷你刚离开不久,便有个叫刘毅的北府兵将来找你,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见你,却又不肯透露是什么事。现在他随军而来,与后面的慕容当家在一起。如你没兴趣招呼他,我们可以打发他走。”
刘裕心中一沉,已知自己不幸言中,何谦果然出了事,否则刘毅绝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他。
道:“胡彬方面的关节已打通了,他会全力暗助我们。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我见过刘毅后,再继续行程。”
燕飞立在窗前,凝望矗立在广场,对边荒集有无限象征意义的古钟楼。
广场四周是一个一个的光圆,照亮了地面,敌人把罩上盖子的风灯放在地上,不让灯光上泄,形成眼前的奇景,也把古钟楼衬托得更巍峨高耸。
事实上整个夜窝子都是以同样手法照明,从集外远处看过来,便像边荒集陷于一片漆黑里。
敌人的兵力布置全集中于夜窝子,要攻陷这么一处地方,确是谈何容易。夜窝子的楼房都是最有规模的,加上高台指挥的优势、强大的兵力,荒人的任何反攻只是以卵击石。
赫连勃勃虽然暗示切断粮线是唯一对付他们的有效手段,可是燕飞直觉他是不安好心,敌人肯定有方法应付这方面的问题,因为直到此刻,敌人仍是占尽上风,掌握主动。
战马的嘶叫声不时划破夜窝子的宁静,也提醒人战争可在任何一刻发生。
燕飞身处的三层楼房位于广场边缘,前身是著名青楼“采花居”,亦只有荒人经营的妓院方会用上这般直接露骨的名字,以作招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