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千听得心中忐忐,却没有答他。
慕容垂催促道:“千千?”
纪千千柔声道:“我该怎样回答皇上呢?天意难测,谁都说不清这是甚么一回事。”
慕容垂现出笑意,道:“千千是南方第一名士的干女儿,该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谈论此事。刘裕不是谢安慧眼挑中的人吗?”
纪千千往小湖对岸瞧去,岸沿处长着高矮不一的苍老古树,夹杂着野花芳草,际此春初时分,湖水花木互映,更有树木亭亭玉立湖水之中。山色、树影、白云、蓝天倒映在水画上,妙趣天成。
纪千千别转螓首,秀眸无畏地迎上慕容垂灼灼逼人的眼神,从容道:“皇上相信有天意这回事吗?”
慕容垂双日精光闪动,冷哼道:“历史足由人创造出来的,至于是否有天意暗中支配朝代的更迭,是我谋划之外的事,亦由不得我去担心,可是此事对边荒之战却有决定性的影响,今我不敢掉以轻心。”
纪千千摇头道:“我不明白。”
慕容垂看着她能倾国倾城的如花玉容,忽然又叹一口气,道:“尤有甚者,是傅出火石撞地的一刻,正是刘裕一箭沉“隐龙”的刹那,令天降灾异一事与传说新朝崛起的效应,更被刘裕全盘接收,再加上你干爹的九品观人之法,认定他是谢玄的继承人,对刘裕声势的助长力,简直无可估量。”
纪千千忍不住地露出心中的欣悦,兴致盎然的道:“甚么一箭沉隐龙?皇上可否说清楚点?”
慕容垂道:“这是荒人们自编的风言,因为容易琅琅上口,故传播得众口一词。“隐龙”是两湖帮第一号人物郝长亨的座驾舟,外表看与一般的商货船没有分别,查实性能极佳,与两湖帮帮主聂天还的帅舰“云龙”,都是称霸水道的超级战船,“隐龙”于较早前更在建康的大江上大显神威,于建康水师的重重包围下,突围而去,轰动南方。现在被刘裕以特制火箭一箭击沉,一举弄垮两湖帮的远征军,加上灾异凶兆一事的渲染,顿然今刘裕成为荒人的英雄、南人的希望。此事影响之大和深远,会在将来逐渐中现。我敢肯定现时南方没有人敢不把刘裕放在心上。”
纪千千强压下心头的兴奋,装作漫不经意的问道:“荒人怎会在淮水与荆州军和两湖军交战呢?”
慕容垂道出来龙左脉,然后道:“现时荒人在边荒集南面颖水两岸集结,准备大举反攻边荒集。请恕我直言,如以表面的情况计算,荒人此战必败无疑。因为不论实力和形势,荒人均处于绝对的下风。”
纪千千道:“皇上口中的表面情况,指的当是兵力的比较和你们一方有据集固守的优势,可是皇上却担心刘裕是天意所指的真命天子,所以有患得患失之心。对吗?”
慕容垂哑然笑道:“天意虚渺难测,谁敢肯定?何况这只可能是荒人附会之谈,而我根本不信这一套,可是我却不能低估此事对荒人战士的影响力。就像弥勒教徒盲目相信竺法庆是再世活佛,荒人现在亦完全绝对地信任刘裕,认为刘裕可以领导他们收复边荒集,这种没有理性的信念,今荒人的斗志和十气处于巅峰状态,假设刘裕懂得擅加利用,荒人会发挥惊人的战力,这才是我关心的问题。”
纪千千强掩饰住心中的震骇,慕容垂再次表现出他对人性的认识,及掌握对手心理状态的超卓能力。在他的指示下,守卫边荒集的联军会针对此点作出部署,那除非刘裕确是老大爷挑选的真命天子,否则荒人真是凶多吉少。
慕容垂义道:“此事对荒人有利也有蔽,驱使荒人不顾生死地对边荒集发动全面的反击,只要我们抵得住他们第一轮的猛攻,荒人以寡敌众的兵力将无以为继:在军事上,这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行为。”
纪千千的心直沉下去,荒人能再次创造奇迹吗?
纪千千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慕容垂凝望着地,忽然像软化下来似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千千想听吗?”
纪千千白他-眼道:“你该清楚我的答案,何用多此一问呢?”
以慕容垂的老练和修养,也差点被纪千千的媚眼勾去了魂魄,再没暇计较纪千千只有在谈起荒人才会恢复“常态”,一颗心“霍霍”的跃动。道:“是关于燕飞的。”
纪千千娇躯没法控制的轻颤,情不自禁地叫道:“燕飞?”
慕容垂神色不变地道:“燕飞二度决战孙恩,从南方直打至边荒,最后以不分胜负完结。此战不但令燕飞尽雪前耻,还使他稳坐边荒第一高手之位,除非最后孙恩能击败他,否则天下高手虽众,将没有人能掩盖他的光芒:我慕容垂也以有他这样一个超卓的对手为荣。”
纪千千一双美目异采连闪,说不出话来,但谁都看得出她芳心内澎湃激荡的情绪。
慕容垂移开目光,望往晴空,徐徐道:“边荒之战的结果即将揭晓,我会把结果如实奉告,绝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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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
琅玡王府。
司马元显踏入大厅,司马道广正负手之在窗前,凝视侧园的春景,默默思索,听到足音,却没有任何反应。
司马元显直抵司马道子身后,恭敬的道:“爹召孩儿来,有甚么吩咐呢?”
司马道子淡淡道:“你今天天未亮便出门,到了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