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一种鱼他能叫出名字来,绿藻完了代之是黄藻,它们的分布比较稀疏,很多深海植物参差不齐地此起彼落,一条像鞋底般有着发光斑点的扁身巨鱼,张着微突的眼睛,悠悠地摇摆着,一半身子钻在海底的软泥里,像永远也不会动的样子。
凌渡宇看了水温计,指针在摄氏二点六五度之处。
潜艇在海底缓缓绕着圈子,逐渐扩大搜索的范围。
一小时後,他已仔细搜寻了方圆近两公里的海底,依然没有肖蛮姿两人小潜艇的踪影,时间所余无几。
凌渡宇不由焦躁起来,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有的情绪。
起伏不平,像装点着无数雄伟奇丽「雕塑」的海底藻原,仍是那样无尽无穷。
地势蓦地斜下。
潜艇就像从孤悬半空的高崖跃进虚空里,美丽的海藻和珊瑚礁一下子消失得无形无踪,只剩下从潜艇左右前下四方射出的光晕柱和照亮了的海水,和水中溶解为尘屑的杂质。
潜艇到了一个海沟的上方。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下面像有某种物事在等待着他,不惊反喜,往下潜进。
压力计显示潜艇受着一百一十二个大气的压力,这使尽管心急如焚的他也不敢急急冒进,以每秒叁公尺的低速往下潜去。
八时十七分,他只剩下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去完成拯救的任务。
九千公尺……
潜艇像个惊恐万分的人般抖颤起来,凌渡宇还以为潜艇抵受不住压力,要爆裂开来,蓦地眼前一黑,所有灯光完全熄掉。
潜艇像呼啦圈般旋转起来。
耳里贯满了奇异的呼啸声。
在极度的晕眩和苦痛里,凌渡宇知道魔流来了。
旋转逐渐放缓下来。
但庞大的压力由四方八面迫至。
肉体上他既感到倍数增加的压力,更使人难受是精神上的感觉。
那便像将灵魂投进了火炼狱里。
千百种感觉,有若择肥而刺的锋利小针,在他脑神经内乱窜乱剌。
忽地他明白了神经错乱前的可怕感受。
可是痛归痛,他却在这极度苦楚里,惊喜着他的精神领域在不断扩阔着。
那亦是禅道中人毕生致力追求的境界。
刹那间,他的脑像爆炸了开来。
思感溶般喷升而起,逸出平时的禁锢。
凌渡宇全身抖颤。
没有恐惧和惊慌。
因为他明白了现在正发生什麽事。
一种生存在深海里的生物,正通过某一种超乎理解的接触,想和凌渡宇「交谈」。
渔夫并没有错。
打一开始他便没有错。
魔流确是一种有生命的灵智物──
一种人类从未接触过,但却一直存在着的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