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屋内,肩膀擦过我的胸口,一阵温柔涌上我的心。
我道:“跟我来!”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她柔顺地随在身后。
到了三楼,脚步不停,不由自主地往阁楼走上去,似乎有股力量在吸引着我。
这是黄昏的时分,阁楼昏暗几至不能视物,我亮着了先前留下在阁楼的手电筒,把它竖立在琴盖上,一道光柱笔直射上阁楼的天花,造成一个青蒙蒙的光圆。
青思在我身后“啊”一声叫起来,惊奇地道:“竟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大琴,是什么木造的?”
琴身闪动着点点金光。
我伸手轻摩着琴体,心中充满了感谢和爱意。
我再也不孤独了。
一个孤独的琴,一个孤独的人,加起来便不再孤独。
青思移到琴的另一边,靠着琴望向我,轻声道:“昨天我找过你两次,但你都不在。”
她的俏脸在光影一轮廓分外分明,线条更强烈,被蒙了一天一夜的眼,更感到纯视觉的享受。
青思垂下了头,软弱地道:“为何你不作声,是否讨厌我?”
这两句话大有情意,我心中一阵激荡,我发觉自己再也不是遇到灵琴前的隐身人,那个不知情绪为何物的冷血动物。生命之所以多采我姿,便是因为情绪的存在。
青思勇敢地抬起头,望着我激动地道:“只要一句说话,我立即便走,再也不回来。”
我感受到她女性的自尊和骄傲。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灵琴流进我抚摸着它的手掌,灌进我的心湖里,我清楚地感觉到青思那微妙情怀的每一细节。
生命竟是如此的可爱。
灵琴虽遭了人类无情的毒手,但它却从不憎恨人类。对它来说宇宙里只有爱,我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明悟,但却清楚地“知道”。
我深深地望着青思。
青思崩溃下来,泪水川流而下,却没有说话。
我感到她的心悲呼着:“你这男子,为何在我以为这世上已不可能有至死不渝的爱情时,地硬闯进我黑暗的天地里,你是否知道我的痛苦,我的伤悲?”
美丽对她是一种生命的负担。
但生命对我来说已是一种负担。我沉声道:“我只是个流浪者,由出生那天便开始了流浪,由开始流浪那天,便等待着流浪的结束。”
青思饮泣起来,悲怆地道:“流浪者,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由你看我作画那一刻开始,我便没有一刻能忘记你,虽然我曾作过那样的努力。”
“我遇到你至现在只有三天的时间,但却像经历了三万年、三百万年的悠久岁月。我知道爱情是痛苦的,但却从不知道在真实的发生里会痛苦到这种地步。
赶我走吧,我知道在你孤独的流浪里,并不能容下任何其他东西,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悲伤的人。”
我移动身体,来到她前面,伸手抓着她的肩头,更细审她挂满脸颊的泪珠,细察不断加入的新泪,心中满溢着爱怜,我们大家都是生命的流浪者,为何要拒绝生命能赋予的快乐。
青思垂下了目光,不敢接触我燃烧着的眼神。
灵琴灵琴,你是否在看着、感受着。
人类唯一与你共通的地方,是否能打破孤独的爱。
我感到灵琴在看着,在感受着。
自遥不可知的久远年代,灵琴前身的古树便在看着和感受着,享受这宇宙里一切的发生。它不愿像人类般去改变和破坏自然,而是融入自然里,变成自然的一部分。人类并不能了解它的能力,但它却巨细无遗地了解到人类的一切。它不会因人类的破坏而仇恨,只会为人类的无知和自我毁灭而悲泣。
这些了解从灵琴的心灵流进我的心灵里,我发觉自己对以往的杀手生涯进一步地厌倦,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