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愣了愣,没想到皇帝还来掺和一脚,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去前头迎接。这一回,消息倒是传得快,很快后院的一众人全都知道皇上赏赐东西这件事了。原本对裴瑾颇有微词的世家夫人,也都把嘴闭紧了,不敢再多说她一句不是。
因为有皇上的撑腰,裴瑾的寿宴似乎更热闹了。不过令她好奇的是,作为她娘家的相府却只是派了下人送来了贺礼,裴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不曾过来。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裴瑾这才能坐下来好好儿的喘口气。“侍书,派人去相府打听打听,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书点头应了。
翌日,侍书从外头进来,小声的在裴瑾耳边嘀咕了起来。裴瑾拧了拧眉,对裴襄这个闯祸精当真是无语了。“她居然跟裴姈联手,疯魔了不成?”
“二小姐当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如今庸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处境。竟还大咧咧的将人弄进相府,这不是将相府往火坑里推么?”侍书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气愤。
“老夫人身子可还妥当?”裴瑾最关心的还不是裴襄那个没脑子的闯下的这祸事,而是庄氏的身子。
“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几日不曾下床了。”侍书眼里的怒火更甚。
裴瑾叹了一声,道:“祖母这是虚火旺盛,你去库房取一些清热解火的药材。明儿个,与我一道回相府看看。”
“是。”侍书从裴瑾这里得了钥匙,便去张罗去了。
侍画见她神情疲惫,忙上前忙着揉按起额头来,道:“少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总会有些病痛的…”
“看来这一次,不除掉这个祸害是不成了。”裴瑾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是同父异母妹妹的份儿上,她对她一忍再忍。可如今她胆儿肥了,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侍画沉吟片刻,补充道:“夫人那边,想来也得敲打敲打。”
若是没有马氏宠着惯着,裴襄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马氏这左右摇摆不定的性子,的确是该敲打敲打。
裴瑾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累了一天,她也只能靠泡个热水澡来提提神了。
淡雅的花瓣浴,让裴瑾精神好了许多。
想到白日里那封尚未写完的书信,裴瑾一时兴起,便让侍画侍候笔墨,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了几行清秀而又灵动的字迹。
春日游,杏花落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以身相嫁,到白头。纵天各一方,思不休!
纤纤十指将尚未干透的纸张拿起,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封子里,又细致的用蜡油封好,这才将她递到侍画的手里,道:“给你们主子送去吧。”
侍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少夫人果然没忘了少主!瞧着少夫人脸颊泛红的模样,想必心里是极为甜蜜的。虽然她不太明白那几句诗的含义,但至少也知道肯定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想着少主那满怀期待的神情,侍画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你个鬼灵精,笑什么?”裴瑾无意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侍画心底的那个人,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说破而已。兴许等到卢少棠回来,就可以将这个春心萌动的丫头嫁出去了。
侍画脑海里闪现出那人的身影,脸颊微微发烫,忙摇头道:“没什么…”
“双手无措的拉扯着手里的帕子,脚尖偏向一侧,不敢正视我的双眼,这可都是刻意回避的暗示呐…”裴瑾将她的破绽一一点出,笑得很没良心。
侍画素来稳重妥当,但是沾染了情之一字,小女儿家的娇羞便也掩藏不住。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地安抚着过于激烈的心跳。
“好啦好啦…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放心,等你们爷回来,我就替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裴瑾笑得肆意,大有一种搬回一成的自豪感。
小丫头片子,敢取笑你家主子,该罚!
侍画平日里能言善辩,但到了少夫人这里,却常常要吃些哑巴亏。索性已经丢了人,便默认了此事。“那奴婢就先谢过少夫人了。”
翌日,裴瑾去杨氏那里请安,将庄氏身子不大好的事儿给说了。杨氏惊愕之余,忙命丫鬟备了厚礼交与裴瑾,让她回相府一趟。
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可这府里也不能没个管事儿。裴瑾好说歹说,才让杨氏留在了府里。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裴襄那缺心眼儿的纵然再不是个东西,可好歹也挂着裴这个姓氏呢。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相府。
听说她回来了,章嬷嬷便亲自去了府门口迎接。“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章嬷嬷这般激动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之美,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雅安堂迈去。
庄氏刚喝完药,正躺在榻上休息。想她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错事,可偏偏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就算想要找个人诉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盼着裴瑾能收到消息,回府来看看她。她相信那个聪慧过人的孙女,一定能看明白的。
“亏得二小姐还是跟着蒋嬷嬷学过礼仪的,怎么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差点儿把整个相府陪进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章嬷嬷一路上小声的跟裴瑾讲述着近日来府里发生的事情,可见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般不和身份的话来。
裴瑾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裴姈的身份,相府里人尽皆知,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当初,那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是一身男装,还冒充是蒲州裴家的表兄,夫人一个看走眼,便让那人钻了空子…”章嬷嬷嘴唇抿得紧紧的,心虚的撇过头去。
很显然,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裴瑾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那些丫头,看着很是陌生,似乎并不是昔日在祖母身边伺候的紫衣紫鹃。至于这位章嬷嬷,一直是老夫人的心腹,却一再的替马氏隐瞒,着实叫人不怀疑都很难。
心中暗叹:相府果然是出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雅安堂,就看见马氏满是忧色的迎了出来。“瑾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快些进去劝劝你祖母…这样忧思下去,可怎么好…”
裴瑾打量了一番屋子里服侍的人,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些日子,母亲想必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祖母这里,由女儿照看着,您就放心吧。”
马氏心中有些不安,但却不敢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于是暗暗地给房里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便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
等到马氏一走,庄氏这才将头瞥过来。
看到裴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不由得黯然落泪。
“瞧老夫人高兴的…小姑奶奶一回来,就高兴的落了泪…”章嬷嬷见老夫人做出这般举动,忙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裴瑾冷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将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侍书吩咐道:“将她们都请出去吧,我想与老夫人单独说说体己话。”
章嬷嬷先是一愣,刚要出声反驳,却被侍书事先制住。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被扔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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