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竟然被当众呵斥什么东西,李大人当时脸就气黑了,他是武官出身,一向性子暴躁,家里的孩子们如是不合意,那是连骂都不会骂,都是抬手就打的。
眼瞧刘梅宝如此,顿时便喝了一声,扬手就要打。
“我xx,还要打人!”刘梅宝眼睛瞪圆。
站得近的围观者也看到了。顿时鼓噪起来,后边的人听到了,便向前涌过来,场面顿时要乱。
几个站得近的官员瞧见势头不对。慌忙扑过来抱住李大人。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们纷纷劝道。
李大人只气的脸黑脖子粗,喘着气说不上话来。
“说我丢人。”刘梅宝在他面前站定,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刘梅宝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城破爹娘死是怎么样的感觉她不知道,但这个小姑娘真的死了,孤零零的死在山西,那个时候京城的这些所谓的家人又在做什么?
“三年来,我爹我娘灵柩寄放庙宇,是谁供养香火?这三年里鞑子灾匪贼乱,几次生死,是谁庇佑我得一席之安,我告诉你是这河中府的百姓,是这河中府的兵丁…”
她一字一顿说道,一面伸手指着身后的屯堡民众围观的兵丁。
“我爹死了,舅舅死了,我和舅妈一家背着罪名忍辱求生,我舅妈日日夜夜的织布,熬得眼都要瞎了,为的是让我吃一口饭保住我的命,她都不嫌我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护我命了还是养我生了,来说我丢人?我哥与我一般孩子大,为了给我们挣口饭吃,修城墙背木料,背的尿血差点得痨病!他都没觉得我丢人,我刘梅宝是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你又什么资格,来说我丢人?”
沈刘梅从来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更不善于伪装自己的感情,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沉默。
三年多来,重生后跟着宋三娘子母子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深刻的印在心口,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眼泪便如断线般滴下来。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嘶哑变调。
“三年来这山西鞑子肆虐,百姓遭难,光一个小小的解县城就被围了两次,城里的人死了一半,如果不是这百姓这兵丁,我刘梅宝还能活在这里被你骂丢人?如今他们为了我,被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东西治罪,我刘梅宝连句话都不说,那才是丢人!”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带着哭声看过这些官员。
见她看过来,官员们纷纷避开视线。
“为他们我做什么都不丢人!”刘梅宝大哭道,“我刘梅宝这条命是他们的,今天谁敢要动这里人一根手指,我刘梅宝就敢死在这里!我让你丫的想得美,有难避开,有福来抢!告诉你,这世上没人是傻子!老天爷都看着呢,小心天打雷劈!”
原本有些瞧热闹不当回事的官员们神色凝重起来,还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打他个不要脸的!”
“让雷劈了他!”
“瞎了眼的狗官们!”
外边围观者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顿时沸腾起来。
“真不要脸啊!”
“把一个小姑娘扔在这里不管,如今看人家平反了,就巴巴的跑来装亲人!真是白眼狼也没有如此的不要脸!”
“这些大老爷们也瞎了眼黑了心啊!不分青红皂白!”
“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我看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滚出去!”
乱乱的嘈杂咒骂最终汇成这一句话,喝声高喊的滚出去一声高过一声,人群向这群官员越发的涌过来。
兵卫们勉强用长枪搁架挡着。
李大人面色铁青。虽然愤怒,但眼中不自觉的浮现一丝恐惧。
拉着他的几个官员似乎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还没退开。就见人群中抛来一颗菜根,准确无误的砸在李大人的额头。
李大人猝不及防捂着头哎呀一声,那拉着的他的官员顿时再不犹豫。避瘟疫般跳开了,但还是慢了些。被接二连三又砸过来的夹杂着石头的菜叶菜根砸到。
一个穿着民服的小瘦子年轻人猫着腰,带着兴奋将两筐蔬菜背过来,抓起一个就要分给身旁的群情激动的民众,被师爷一巴掌打在脑后勺。
“败家子!这菜多贵!”师爷低声喝道。
“这是烂菜”小丁有些委屈的捂着头。
“呸,烂菜还能喂猪呢!”师爷低声喝道,踹了他一脚,“换马粪来…”
眼瞧着场面要失控。知府大人不得不出来安抚,他的声音却根本压不住这些激愤叫嚣的民众。
都督府的武官们看着这场面,心底有些恐惧。
这些年不似以前了,民乱频发,兵闹时有,前一段宣府镇那边还有兵丁一怒杀了卫所官,虽然说最终捉拿归案杀头示众,但那卫所官到底是死了。
都是这该死的刘家人惹的祸,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们跟着一起来!
李大人觉得有无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让他有些站立不安。
外边还有如雨下的杂物砸过来。一个个长了眼似的只往自己身上脸上来,先前还好,到现在竟有臭烘烘的马粪直冲过来。
“不是说了,家里人不知道…”李大人忍不住说道。一面看着四周聚来的视线,一面有些狼狈的躲避。
“大人,你这话哄小孩子呢?”刘梅宝冷嘲一笑。
她一开口,叫嚣的民众便如同得了号令一般低下声音,让她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内。
刘梅宝的目光扫过面前站得近的官员。
“找不到我,大人们,你们信吗?小小的一个解县城,守门的兵卫都知道我刘梅宝,进城从来不查问,杂货铺的小伙计买我的柴都给多算几文钱,药铺里的大夫抓药少收我的钱,我甚至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可他们都认得我…”
她说着话,眼前浮现解县诸多人的形容,药铺的伙计,宋大夫路老板,眼泪便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