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明的内附司钥库的主要收入,是万历十五年起,所有的钞关收入一半折色归太仓,一半本色钱钞归司钥库,所以大明一直主发宝钞,而不铸钱。
大明皇帝一直关注宝钞,而不关注铸钱,导致了市场的铜银货币一直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
这也是为何朱由检和毕自严到现在都明知道江南、苏松的税赋重的压死人,但是他们却不能蠲免苏松和江南税赋的原因。
工部也有自己的节慎库、兵部太仆寺有自己的常盈库、内监有自己的司钥库,礼部、光禄寺也有自己的银库。
比如工部的节慎库四司料银岁额就有五十万两,最主要的财政来源,就是南直隶。
所以,大明皇帝想能蠲免苏松和江南税赋,却不能。
因为朝廷的六部都指着重税过活。
大明的财政的乱象,岂止是一盘散沙?
所有人都在一个碗里扒拉吃饭,人人却都有自己的小金库,真正用钱的时候,把库门一开就是一顿哭穷。
真正用钱的时候,就是找冤大头抗雷。
万历、天启年间的三大殿的修缮,就是找的工部抗的雷,但是工部居于六部之末,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只好四处拆借。
而到了辽东战事频繁,户部又成了冤大头,户部掌管国帑,这是四处拆借。
徐光启和孙承宗承办蓟门火炮局,也是四处拆借。
若不是郑芝龙这个暴发户不知道献礼献什么好,直接塞了五十万两银子给大明皇帝,徐光启和孙承宗还要为了国事背负个人的债务。
这些拆借,都是以他们个人的信誉做的担保。
大明的这种财政乱象,毕自严的这本奏疏若是实行下去,大明的财政乱象,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
六部的私库直接归户部国帑所有,一应开支,皆归户部所辖。
“毕自严这是要做三司使呀。”朱由检将手中的奏疏在手中不断的拍打着。
几天前,毕自严忽然伸手到了孙承宗的兵部,亲自下场和孙承宗撕扯【会同兵部尚书孙承宗等讲求开节大端】之事,朱由检其实一直纳闷,他毕自严到底要做甚?
现在朱由检都明白了,其实毕自严就是要把户部的手伸到六部去。
三司使,是唐朝中期,国家日益繁盛,财物行政变得渐趋繁杂之后,特别设立,一直沿用到了宋末。
三司使专管度支、户部、盐铁铜专营等事物。
朱由检打开毕自严的奏疏第一眼,就看到了毕自严在问朱由检要权,而且这要的权力极大,甚至手都伸到了内帑里。
【以本色解内库,以轻赍改解太仓;或酌上用之需,以不足用者仍解内库,以足用者改解太仓;或分现征带征,以现征解内库,以带征改解太仓。】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划分了皇帝内帑可以取用的范围,什么归皇帝,什么归朝堂。
“这么干,是要跌的粉身碎骨的呀,动了其他人的食儿,那可是要拼命的哟。”朱由检不停的拍着手中的奏疏,思忖着是否答应毕自严。
大明内帑其实十分贫穷,自从皇兄皇陵五十万两支出之后,一直靠着朱由检四处搞钱。
分清楚国帑内帑,分清楚大明皇帝的取用范围,是在限制皇权。
这一点上,毕自严也算是摸到了大明皇帝,他们老朱家的命门上。
嘉靖年间,嘉靖皇帝要从太仓支银二百万两修仙,经过长达三十七个月,皇帝和朝臣们的撕扯,终于是取了二十万两。
自此以后,大明皇帝们,对户部非常的不信任,都是自己生着法门搞钱。
万历皇帝是搞矿监征矿科,而天启皇帝是扩大司礼监,用太监去找钱。现在朱由检的法子比较多,连海盗郑芝龙都上岸了。
毕自严这个奏疏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皇帝堂而皇之的划线。
当然,不仅给皇帝划线,也给大明六部划线,给大明各布政司划线。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朱由检所说的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