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下大明皇帝,到底会不会被这等厚利迷住了眼。
从他那两句其术乃是微末之小道,难登大雅之堂,其实就看出来了,毕自严对这等手段,是看不下去的。
朱由检拿起了两本奏疏,在桌子上不断的上下换来换去,随即放到桌上,笑着说道:“景会,来,这两本奏疏,都是你的议,你选一个,选到哪个,就按那个执行。”
“啊?!”毕自严一脸懵的看着玩笑话的万岁,最终算是败下阵来,说道:“万岁,国家社稷,并非儿戏,臣选不得。”
朱由检将那本套娃贷的奏疏,扔进了垃圾桶里,玩味儿的说道:“你也知道不是儿戏呀,景会,你可知,朕若是要选了你这第一议,大明得有多少百姓,生生世世可能都跳不出这困局来?若是朕同意了,你这第二议,是不是准备永远藏在袖子里了?”
“臣惶恐,臣只是没写完,还没来得及送上来。”毕自严擦了擦额头的汗,试探皇帝被皇帝发现,还被皇帝抓着教训是什么感觉?
毕自严总觉得如坐针毡,站了起来。
“坐下说。以后有什么好的主意,就直接上奏就是,不要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要是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那岂不是耽误江山社稷?”朱由检笑呵呵的看着第二本奏疏,越看越顺眼。
他非常理解毕自严的心理,毕自严是臣,君臣有别,无论做事,说话,毕自严都要小心翼翼,为了确保第二议会被采纳,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是万岁说不玩,就不玩的。
说话的艺术,毕自严经年老吏,当然懂其中的分寸。
张嘴开炮一时爽,被皇帝拉清单的时候,请罪也没用了。
“不错,是真的不错。你这奏疏准备了可不止一年两年了吧,朕看着抬头,还是万历二十年金榜唱名,进士及第任松江推官时候,就已经在筹备了?”朱由检看着这奏疏,不住的点头。
朱由检合上了奏疏,笑着问道:“天启元年,景会任天津巡抚,老奴酋取沈阳,改名盛京之后,景会、熊廷弼、袁太保,建三方布置,当时袁太保是个什么官来着?登莱巡抚,海陆互犄角,就是当时确定下来的吧,是谁的主意?”
“是袁太保的主意。”毕自严没往自己身上揽功,反而将功劳推到了袁可立的身上。
朱由检点头,没有继续评价,海陆互犄角主张进攻的战略,朱由检是十分喜欢的,这个战略的形成,袁可立居首功,而毕自严居次功,熊廷弼居末功。
浓眉大眼的毕自严任天津巡抚筹建海陆互犄角的时候,还兼京东防卫,因为辽东局势风雨飘摇,差点在任上由巡抚转为都督,由文官转为武官。
王化贞大败,熊廷弼被传首九边,毕自严因为受到了牵连,被调往南京,任右都御史,而后升户部尚书。
魏珰自然不会放过熊廷弼余孽,魏珰以筹措三大殿建资为由,上书请旨,要卖掉南太仆寺牧马草料场,毕自严上书坚称不能卖,会影响军马和役马的供应,魏珰在北京,毕自严在南京,最终南太仆寺牧马草料场,被卖掉,毕自严愤恨不已,最终称病返里。
“景会实在是太谦逊了。”朱由检摇头,谦逊是一种美德,但是到了毕自严这种三司使的职位上,再贪功,皇帝赏无可赏,就危险了。
为臣之道,毕自严还是很懂的。
“最近这段时间景会夙夜辛劳,朕看在眼里,朝臣们也看在眼里,不用如此辛苦,听太医院的吴又可吴神医说,你这因为熬夜,身上多处浮肿,劝你又劝不住,就告状告到朕这里来,说你不尊医嘱,再这样熬,他就不给你看病了。”
“身体是本钱呀,熬坏了,朕满天下,去哪里再找一个毕尚书去?”朱由检关心起了别的事。
这种小恩小惠,嘘寒问暖,一次两次看起来,没啥用,但是日积月累,积沙成塔,时日越多,烙印也就越重。
对于这种有社稷之才、能文能武的朝臣,朱由检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笼络人心的机会。
“这……这不是春夏交际,臣一时间换衣早了些,就染了风寒,为了病好得快些,服多了汤水,才会浮肿,这吴太医也是,臣还叮嘱他,某要与旁人说。”毕自严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朕不信,吴神医言之确确,你就是熬夜熬得,哪里是什么偶感风寒,朕让吴神医每天盯着你呢,莫要熬夜,这是圣旨。”朱由检看了眼王承恩,王承恩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记住了,会差人盯着办。
“谢万岁。”毕自严点头,只能谢恩,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身体到了需要休养的时候,但是万岁口含天宪,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他也只能听着。
“自病不觉呀,景会。”朱由检点头说道。
毕自严曾经在崇祯二年的时候,被推举为了吏部尚书,而户部尚书兼任,两部尚书同时提领,并且户部尚书的候选名单,是毕自严的嫡系,当初任松江推官时候的伴身师爷。
这什么概念?
毕自严能够在崇祯二年,这个时间点,获得这样的待遇,显然是得到了大部分的朝臣、勋戚的认可,以及大明崇祯皇帝的认可。
黄台吉当时已经入关了,大明皇城里的歌舞升平一扫而空,朝堂里迫切需要一位能臣来挽天倾,而当时大明朝将这个重任压在了毕自严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