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
如果说病毒是造物主为了平衡地球生态链的天灾军团,那么天花,就是专砍人类的急先锋。
它没有中间宿主,没有自然宿主,直接寄生于人类,只对人类有效的同时,还拥有着高达三成以上的致死率,在卫生条件极差的封建时代,这种致死率会在营养不良等多种诱因之下飙升至四成到五成。
若是像鼠疫、疟疾一般,有中间宿主,有传播途径可以切断,勤劳而勇敢,富有总结经验的中国人,会在长期的瘟疫笼罩之下,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疫手段。将瘟疫的伤害降到最低。
隶属于太医院的惠民药局,就是在这种人文环境下诞生的全国性的疫情监测和防治系统。
这也是为什么耿如杞在得知察哈尔部两旗发生了瘟疫之后,第一次向朝廷请援,就是请太医院的太医前往坐镇,而不是放弃对两旗的控制。
这是耿如杞第一次向大明皇帝开口,请求支援。
天花病毒,最早的记录是尼罗河畔的古埃及国王拉美西斯五世,在公元前1400年死于天花。
公元前1000年前后,天花病毒乘坐着埃及商人的大篷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也赶到了恒河流域,成为了印度人的噩梦。
公元4世纪初,天花随着丝绸之路,正式来到了中国,状如火疮,皆戴白浆,剧者多死,此疮从西东流,遍于海中。
在天花病毒面前,人人平等。
康熙皇帝因为患有天花,并且幸存了下来,继任了皇位,因为他的父亲死在天花的手中,而康熙的后人,同治皇帝,却死于了天花。
而死于这位死神的帮凶手下的王公贵族,还有英吉利女王玛丽二世,德国皇帝约瑟夫一世,法国国王路易十五,俄国皇帝彼得二世等等、等等。
“太医院那边臣也去问过了,人痘术对天花有奇效,不过这人痘术得经年的老医生才能做,效果好是好,但是……”王承恩有些为难的说道。
“但是什么?”朱由检非常疑惑的问道。
王承恩略微有些叹息的说道:“一来这人痘术也有一分的可能性会让人真的染上天花,二来,这人痘术,还是太贵了。动一次刀就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朱由检略显震惊的说道。
西山煤局的一个普通窑民一年也就能剩下个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是隶属于皇庄,大明皇帝亲自盯着的项目,内监官上上下下不敢贪腐的结果。
王承恩点头说道:“是,所以百姓们多数都去无为老母那里求一碗符水,只需要三分银。”
“上次吴太医在北居贤坊做了一段时间的义诊,免费给百姓们施这人痘术,可是呢,去的人很少也就罢了,还被无为教母派人砸了摊子,若非当时孙传庭孙府丞正好经行此处,救下了吴太医,吴太医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果然,底层的百姓们,不仅仅是受到了信息茧房效应,对人痘术的忌讳莫深的同时,因为无为教在民间的广泛流传,长期愚昧百姓,让百姓们对人痘术的效果,知之不详。
勤劳、朴素而富有总结精神的中国医生们,用了将近千年的时间,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抵抗天花病毒的手段,那就是人痘术,人痘术在千年时间,从最开始的鼻塞生苗术,逐渐的转化为了多次减毒的熟水苗术。
生苗术,是直接把痘痂研末并用棉花沾着放进鼻腔之中。而熟水苗术,在借种之前,则进行长达七次的减毒才会成为各大名医的镇局之宝。
天花病毒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一次感染,终身免疫。
七次减毒是世代行医的医倌们,用最初代的痘痂,进行种痘,随后从幸存的人身上,挑选症状最轻微存活下来的人身上,得到新的痘苗再用防腐香料处理,随后,再次接种,再次挑选最轻微的新的痘苗,再用防腐香料处理,这就是熟苗诞生的过程。
吴又可家中世代行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手中的痘苗经过了多少代的减毒。
在大明朝养苗炼蛊,是每个医生必修的功课。
七次减毒,是各大医馆的医倌们,实施人痘术的最低标准。
人痘术的有效率是多少,在统计学缺失的大明朝,确实不得而知,但是大明中医手中,的确握有这个世界上,毒性最低的痘苗。
“这三十两银子的标准,是谁定下的?有没有可能降低一些?”朱由检有些犹豫的问道。
“万岁爷,这不是个钱的问题。”王承恩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大明不是什么问题都是钱的问题。
笨蛋,根本问题是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