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廷议之后,朱由检再次召见了孙承宗和袁可立,对自己的灵机一动,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万岁,臣以为,建奴断断没有在兵败之后,南下蓟门,直至京师的可能。蓟门由臣镇守,臣保证固若金汤,定让建奴有来无回。”孙承宗站了起来说道,他在立军令状,万岁诏他回朝的目的,就是镇守蓟门。
朱由检伸手打断了旁侧的内史监丞停止记录这句军令状,然后对着王承恩示意,令其把这句删掉。
朱由检就是再军盲,再不通军务,也知道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可攻破的堡垒。哪怕是善于防守的孙承宗。
胜败乃是兵家之常事,立军令状这种事,就如同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一样,就是给自己下套。
下套的结果是什么?
就是解不了套的时候,生死之间,就会想尽各种办法求活。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为什么袁崇焕要擅杀毛文龙呢?
袁崇焕和毛文龙的确有间隙,但那也是体制下的间隙,公事上的间隙。
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的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了,毕竟此人被原来的崇祯皇帝千刀万剐了,但是杀掉毛文龙受益最大的就是建奴。
在天启七年,高喊着五年平辽的袁崇焕再次回到辽西走廊之后,深知这个战略目标完全无法实现之后,只有杀了毛文龙,袁崇焕才能保证自己在辽东战场的绝对控制力,才能让朝廷投鼠忌器,真正做到挟寇自重的目的。
也只有杀了毛文龙,在大事不可力驱的情况下,也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投靠建奴主。
当然,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完全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袁崇焕既然被他拿了,不千刀万剐,崇祯皇帝岂能安心?
孙承宗是兵部尚书,在九边军镇和全国卫所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同时本身也是东林旧党魁,而现任党魁钱谦益又是个典型的傀儡,在东林的政坛上,孙承宗的影响力,远远的超过了袁可立。
这不是一个太保的头衔,就可以弥补的。
若是孙承宗无法完成镇守蓟门的要务呢?在那一瞬间,孙承宗又会如何选择呢?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朱由检不打算考验任何人的人心,他只想孙承宗能发挥自己的所有能力,效忠大明,而不是把他逼到对面去。
孙承宗略显有些惊讶的看着王承恩示意两位内史监丞的离开,又看了看万岁,他实在是没品出来,万岁这是何意。
“孙帝师,今天就是关起门来闲聊,军令状就不要下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打仗,哪有万全之策?”朱由检示意孙承宗坐下。
“万岁是觉得,倘若建奴南下,臣守不住蓟门吗?”孙承宗历任四朝早就是人精中的人精,瞬间懂了万岁的深意,略有几分恼羞成怒,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袁可立拉了拉孙承宗,想让他坐下,可孙承宗毕竟是军门出身,哪怕是平日里再圆滑,在这种自己专业领域被轻视的羞愤,让他感觉羞辱。
某些东西,是不能丢的。
朱由检示意孙承宗坐下,十分严肃的说道:“袁应泰守沈阳城的时候,是被城中的奸细打开了城门。未虑胜,先虑败,方能百战不殆,乃是当初孙帝师教朕兵法之时,反复强调的事。”
孙承宗略微咀嚼了一番这番话,才俯首说道:“臣,谨遵万岁圣诲,万事谨慎小心为上。”
朱由检当然看出了孙承宗的不服气,这位在战场上驰骋了一辈子的东林党魁,以文人的身份转为军职督师,在军事方面有他自己的傲气,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孙帝师,朕不是对孙帝师的能力,有任何的怀疑,但是大明怠政至今已经三十七年有余,大明上下,千疮百孔。”
“沈阳方面截获的情报,在十三日前,我大明义士,摧毁了一门建奴自本溪运往沈阳等待试炮的一门野战铜炮,经过比对,朕发现,就是蓟门火炮局在建的三号炮,几乎一模一样。”
朱由检伸了伸手,示意王承恩从袖子里掏出情报来。
正面是万历年间的辽东公文,而背面是一份图纸,正是三号炮的图纸,以及火炮、炮弹的设计。
辽东纸贵,很多的公文往来,都是用的原来大明公文的旧档,两面使用。
“这份图纸,我大明在沈阳方面至少损失了三十多名义士,才将这份图纸送回了京师,孙帝师,朕不怀疑你的能力,但是建州尚虞备用处对我大明的渗透,比老师想的要深得多。”朱由检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孙承宗。
孙承宗一看图纸,立刻两眼瞪圆,满脸涨红,随即脸色如同变色龙一般,变得煞白,作势欲跪想要请罪。
“臣无能……”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