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在镇上一连待了好几天,门也不出,周庭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整天缠在他身上。
饭有时候是男人照着视频亲自做,有时候是打电话让附近的饭馆送。
再次回丰城的时候,细雨绵绵。
容真坐在副驾驶上,望着高速公里外的山峦,空气有些冷,他穿着周庭的外套,上面还有对方残余的温度。
周庭开车的时候很认真,偶尔才会叫一下他的名字,他有时候会嗯一声,有时候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高速休息区停留时,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在车里接吻,有穿着雨衣的人从车窗外经过,周庭就掌着他的后脑亲得更狠,结束的时候揉着他的唇角,欺负人一样地问他:“刚把你脸遮住了,要是没遮,他们看到两个男人亲成这样,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变态?”
容真问:“你怕吗?”
周庭先是一愣,随即低笑了声,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好笑,脸上沉积许久的阴晦散去一些。
他说:“真真,我现在到底怕什么,你知道的啊。”
容真没说话,他知道周庭不可能短时间就消除阴影,牵住他的手,睫毛忽闪,主动过去又和他亲了起来。
到了丰城,他们住的依旧是那栋郊外别墅,天晴的时候,周庭带他出了一次门。
去的是一个墓园。
周庭以前每年来这里看他母亲时,都没说过什么话。
是没什么好说的,十几岁得知母亲一声不吭地自杀离开后,他不是没恨过。
和对周恒何因蓝那群畜生完全不一样的恨意。
恨她就这么抛下自己,恨她为那样一个男人放弃生命……
直到容真告诉他,妈妈或许并不是那么离开的。
原来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被人那样折磨羞辱,却依旧想要好好活着等自己的孩子回来……
两人一起扫墓,把花放好。
都弄完后,周庭让容真先回车上等他。
容真走来两步又忽然折回来,一把抓住周庭的手,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喊了声“妈妈”,声音清脆。
他在周庭怔愣的神情下,说:“你带我来看妈妈了,一般见了父母就是定了。”
“早就定了。”对方回了神,握他手的力道突然加重。
容真上前抱住他,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下他的宽阔的背:“嗯,那我去车上等你啊。”
墓碑前只剩他一人。
这一次,周庭没再像之前一样沉默不语。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温柔的女人,嘴巴动了动,终于说了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第一句话。
“妈妈,对不起。”
柔和的日光在石碑上停驻,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我现在有容真了,我把他带给你看了,是不是特别好?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但如果妈妈有灵的话,不必管我,帮我保护好他吧。”
……
容真知道周庭很忙,周恒死了,作为长子,不管是公还是私,他要处理的事都多得能把人压垮。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每天坚持准时回来,抱着他倒床就睡。
容真看得出他很累,第二天悄悄打车去了他公司附近。
他先去打了个耳洞,换上周庭之前送他铂金耳钉,然后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等待。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给周庭发信息:还在忙吗?
没一会儿,对方直接打来了电话:“怎么了?”
这段时间周庭繁忙,容真为了不打扰他,基本不会在白天给他发信息打电话。
容真:“我就问问呀。”
那边原本有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在对周庭说着什么,他回了句“推了”,之后继续安静了几秒,男人像是换了个地方:“以前都不问,想我了?”
容真:“有一点。”
对方停顿一下,再开口嗓音微哑:“我想亲你了,怎么办啊宝贝?”
容真脸上一热,还没回话,那边忽然又道:“最近在市中心看了套房子,等会儿带你去看看,喜欢就定了,不喜欢我再继续找好吗?”
周家那套宅子给了何因蓝的两个儿子,周恒在丰城的其他房产周庭没要,但容真住的那套别墅在郊外,有时候急着回去的确不方便。
他最近一直都在抽时间看房子。
容真:“好啊,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外面,等你忙完了我们就一起去看。”
那边忽然把电话挂了。
没过几分钟,容真就看到了周庭的身影。
男人还在微喘着,蹙眉抬眼四处找人,容真一起身,他就看到了。
他被周庭亲自带到公司办公室,被压在休息间的沙发上碾着唇又亲又咬。
容真水润的嘴巴动了动:“你现在不忙吗?”
“这不是在忙?”男人亲完人,又去轻咬他软软的耳垂,直到耳垂附近被弄得微红,才去亲另一只,谁知发现上面多了个新耳洞,正戴着他送的耳钉。
容真看他停下动作盯着自己耳朵看,解释道:“今天打的,这样以后可以一起戴。”
周庭喉结滚动了下:“另一个呢?”
容真把另一个耳钉拿出来。
周庭抢过去,直接戴到自己左耳上:“现在是情侣款了。”
容真笑了声,又想到了件事:“你在公司,被人看到了是不是……”
“戴男朋友耳钉犯法了?”
容真又笑了。
周庭看不得他笑,继续压着他的唇瓣亲他:“看到你,就忙着想先亲哪儿,可宝贝怎么哪里都招人亲……”
时间不早了,两人倒也没胡来,周庭亲过瘾后,就收拾了下文件,带容真出去。
先去看的房子,地段、朝向、面积和房间格局都不错,周庭眼光本就毒,容真就更没意见了。
考虑之后的装修需要一段时间,周庭又在附近高档小区租了套公寓准备把人先带过来住。
……
新房子装修期间,周庭准备找个学校安排容真重新上学,但某次两人逛街,遇到一个外国人问路,他还没开口,容真就娴熟自然地给对方说了怎么走,口语流畅,其中一些词汇也不是常见的。
后来还有一次,容真在他办公室等着,无聊地拿着一本英文小说看,事后还不经意地跟他吐槽了下里面的某个情节。
还有很多很多他之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周庭一直知道容真的从小到大的经历,在对方失踪那短时间也查过。
容真因为家里的意外,小学都没上完,后面和李虎一起打工赚钱的时候,也没人见他抽空去学习改变命运,顶多偶尔无聊时看看书。
真能自学到这种程度,身边的人是不可能完全看不到的。就算是他故意躲着学习,按他的本事完全也可以早就去城里找一些轻松的文职工作。
但他却一直窝在那个小镇上。
周庭再次想起江之杰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从未对容真提过,他怕容真像故事里的田螺姑娘,被发现就跑了。
他对容真说了给他安排学校的事后,就观察着容真的反应。
容真只是有些意外,却没有惊喜,反而苦恼地想着什么。
系统那个bug只是限制容真改变生活,但他原先的知识和经历都在脑子里,只要不是用原身的知识水平找工作之类的这种会改变他自身情况的事情,其他比如和陌生人交流、看看外语书解闷一类都是可以做的。
就算现在重新上学,有那个bug在,容真并不觉得自己会顺利地毕业。
但他的确也想找点事做,学的知识总会有用的。
他穿越前上的是国内的名校,也选的是喜欢的专业,现在重新上学不可能以原来的基础进行,比起上学,他现在更想找个以前没机会发展的兴趣学一下。
他想了想,说:“不上学了,我想学木雕。”
他本以为周庭会劝他,结果对方沉默半晌,道:“好,真真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很快,周庭就给容真找了个在丰城小有名气的木雕师傅,又在家里专门给他弄了个设备齐全的工作室让他用。
容真就这么有事干了。
他对木雕不是一时兴起。
穿越以前的高中时期,某次做户外扩展时,一个手巧的老师用木头雕刻了一个小玩意儿后,他就对此有了兴趣,回家想用木头雕个周庭出来,结果丑得不像人类。
他跟母亲说自己想学木雕,母亲笑了,说他除了学习课外还有钢琴课和各种补习课,哪来的时间学?
那之后他就没提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庭也慢慢地不那么忙了,有时候回来看容真还在忙着钻研雕刻,也不打扰他,在后面抱着人亲。
得知乡下花生成熟的时候,容真把这事和周庭说了。
毕竟大部分花生还是周庭带人种的。
次日,周庭就开车带着人回去,车子停在村里的老房子附近,两人花了一天多的时候把花生收了直接带走。
那几天的菜里总有一盘花生,周庭很认真地把自己挑出来的花生米夹给他,说:“这是我种的。”
容真觉得好笑,花生上又没记号,怎么可能记得。
但周庭就是很固执地说他记得。
年底的时候,周庭带容真回他老家的镇上过年。
街坊四邻都以为容真是运气好,碰到贵人提点,出人头地了。
年夜饭是两人一起做的,正吃着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是李虎。
李虎看上去喝了酒,看容真如今过得不错,挺高兴的,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以前的事。
容真说他醉了,他小时候没那么乖,周庭倒是一直认真听着。
李虎临走的时候,容真去送他。
到了门口,李虎看周庭没跟上,像是清醒了,突然把人拽到一旁,深吸一口气,问:“小真,你跟虎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他……”
李虎那段时间去了丰城办事,当时想到容真,就在网上搜了下周庭家的公司在哪,想去看看人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看了一大串匪夷所思的新闻。
包括那个寻人启事。
他吓一跳,以为容真在大城市被弄丢了,不管不顾地去对方公司要找周庭质问。
容真无父无母,没人照顾,但也不能这么就把他弄丢了啊!
结果说是人不在公司,后来通过一些网上的消息,他才发现对方一直在容真失踪时的那个小城。
李虎当初看容真身世可怜,一直对他多有关照,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早就将容真当成了自己弟弟了。那么大个人就这么丢了,他不信,直接奔往那小城,坚持找周庭要说法。
谁知见了面,周庭那副样子把他吓到了。
周庭看了他,扑过来就拽着他的领口激动地问容真是不是回他那儿了……
看了他为了找容真做的那些事,李虎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他扪心自问,哪怕是自己亲生弟弟,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后来听说容真找到了,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但再一回想周庭做的那些事,他才琢磨出一些不对劲。
不久前饭桌上,他讲容真以前的事就注意着周庭,对方那在意的眼神就更不对劲儿了。
李虎以前不会把两个男人往那里想,现在却不得不多想了。
他倒不歧视同性恋,就觉得小真可怜:“小真啊,听哥一句劝,千万被陷进去,男人到底是要结婚的,更别说他那种人了,怎么可能跟个男人一辈子!何况你们之间还有那么大的差距……哥没别的意思,你可以趁着他现在在意你,多提升提升自己,别把他当成全部了,这样以后分了也能好好过日子是不?”
容真没说话,有些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李虎本也是为了他着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没骂他恶心变态已经很不错了,他只说:“放心吧虎哥。”